說的沒有錯，宋夫人是因爲捨棄兒心病纏綿枯耗久病而死，但這不是兒的緣故，這都是因爲他的緣故，宋元又怎麼會不明白。

宋元手掩面伏在棺槨上，發出咚咚的撞擊聲，嗚咽從嚨深發出，乾如同刮骨，令人心悸。

站起來的宋嬰沒有邁步，一聲輕嘆。

薛青看了看宋元，又看了看宋嬰。

“我說錯了什麼嗎？”低聲道，眼神有些無辜。

宋嬰搖頭道：“沒有，你沒有說錯。”

薛青看了眼棺槨裡的婦人和撞擊棺槨失魂落魄的宋元，道：“那是我說的太直接了。”

宋嬰再次搖頭，道：“薛青，這件事我沒有資格安你們任何人，也沒有資格說話。”

薛青哦了聲，宋嬰看著棺槨，踱過來一步。

“或許這時候我應該說一句都是我的錯。”道，“但薛青，你應該也知道，這也不是我的錯，我說這種話就太虛僞了。”

薛青點點頭，道：“你說的也對。”

宋嬰看著哀痛的宋元：“這件事說不出誰錯，但沒有人不痛苦，這是一件誰都不想它發生的事，我母后當時不想，宋大人不想，宋夫人不想。”看向薛青，“你不想，虎子不想，我也不想。”又看向棺槨，“死的痛苦，活著也痛苦。”

薛青道：“那怪命吧。”

命嗎？宋嬰看向，道：“娘臨終前也這樣說，怪命。”

薛青又搖頭，道：“其實不是的，還是有人可怪的，一切果皆有因，想一想就知道了。”

宋嬰點頭道：“是，你說得對，這一切源頭都在秦潭公，如果沒有權謀逆，又怎麼會有如此生靈塗炭。”

薛青看著還在哭的宋元，宋虎子倒是乖乖的坐著一不。

“那，要安嗎？”說道，有些爲難，“我還真不會安人，你知道的”

宋嬰知道的意思，雖然流落逃亡在外，不一定養尊優，但因爲帝姬的份，肯定不會委屈，是被捧著呵護著的，不需要去安人，就像說自己不會伺候人一樣。

“不用安。”宋嬰道，“悲傷發泄出來更好，爹他忍的太辛苦了，讓他盡的難過和大哭吧。”一面轉手拉起宋虎子，“我們外邊說話。”

宋虎子乖乖的跟著站起來。

薛青邁步，三人一同走出來，冬日午後的日稀疏的散落院落裡。

“你記不得了，我還記得當時。”宋嬰道，“你被抱進來，呆呆的又瘦，看起來比我小好多。”

薛青笑了笑，手探向宋嬰的頭頂的耳朵了，神沒有變，手也快速的在宋嬰和自己的頭頂比劃一下，收，院牆外凌厲的風聲也旋即消散

“現在我比你看起來大一些。”說道。

看的作，宋虎子也嘎嘎笑著擡手，因爲不知道是做什麼，手沒輕沒重拍到薛青頭上。

薛青立刻擡手拍開他的手：“幹嗎？打你啊。”

宋虎子有些畏懼的頭，宋嬰將他肩頭攬住拍，笑道：“姐姐逗你玩呢。”又看薛青繼續先前的話，“你被抱進來，爹讓你和我換了裳，有衛來報秦潭公的大軍已經追來了，爹催促母后帶你走，母后無奈抱著你上了車，你，其間沒有哭鬧，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薛青笑了笑沒有說話，看著宋嬰等待繼續。

“爹是親自陪著母后和你往黃沙道城去的，把我給了娘，娘在照看虎子。”宋嬰接著說道，視線看向虎子，擡手了他的額頭，頭髮被起，日下可以看到一塊淺淺的傷疤，“那時候不知道他傷的那麼重，沒有早些去看大夫。”

“就算知道，也不能去看大夫吧。”薛青道。

兒子傷了算什麼，兒都要送去替死，這種時候，什麼都不能阻擋妨礙，宋嬰的手點點頭：“是，的確是這樣，傷重也不會去找大夫的。”收手接著道，“娘看到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嚇壞了，坐在牀上哭，也不敢大聲哭。”

眼前日影斑駁，恍若那晚屋子裡昏昏的燈影，站在屋子裡，看著地上投影的婦人影，蜷一團，抖哭泣。

安靜的站在屋子中央，尷尬，不知所措，然後有些羨慕這婦人。

這婦人在爲失去兒哭泣。

而失去了母親卻不能哭。

還真是孩子啊，這種關頭會想這個，宋嬰道：“後來娘實在忍不住，抱著昏迷的虎子，拉著我，自己趕了驛站的馬車追了過去，我們到黃沙道的時候，秦潭公的大軍已經圍住了全城，黃沙道城也燃起了大火，火越來越大，整個城都燒了起來，外邊的人不好進，裡面的人也出不來”

默然一刻，似乎在想當時。

“秦潭公帶著人闖了進去，隨後又有五蠹軍趕來了，城外變的混，娘看著虎子不敢也不能走，我趁機溜了進去我不知道路進去也不知道去哪裡，所以沒有看到母后最後一面，不過”

轉頭看薛青，微微一笑。

“我看到篤大人和你，雖然看的不清楚，但看到你們逃了出去，真好啊，能活著。”

薛青點點頭，手在前畫個十字，神鄭重道：“謝篤大人。”

這手勢是什麼意思？雖然不懂，但宋嬰跟著點頭，學的樣子，道：“謝篤大人。”

一旁的宋虎子立刻也跟著舉起兩隻手比劃，咧傻笑，口水再次流下來。

宋元的悲痛沒有持續太久，記掛著宋嬰出來催促宮。

“宮裡也有很多事要做，賊婦和假皇帝雖然被押去了皇城司，但宮裡肯定藏著不人手。”宋元急道，“殿下現在要做大事啊。”

宋嬰道：“人是最大的事。”但也沒有再堅持，了宋虎子的頭，看著薛青，“有什麼事你隨時讓人來找我，皇宮你也可以隨時進出。”

薛青笑了笑，宋元已經斷然拒絕了，催促宋嬰快走，宋嬰沒有再說話轉離開了，宋元親自送了出去，小院子裡恢復了安靜。

薛青轉頭看宋虎子，道：“該吃飯了吧？”

宋虎子聽不懂，但開心的跟著點頭。

薛青擡手一甩：“走，吃飯去。”又手指了指跟上的宋虎子，“你自己吃。”

季重輕甩馬鞭，馬車沿街疾馳。

車簾後宋嬰道：“季重，你聽我說的很清楚了吧。”

季重應聲是：“小姐該說的都說了，很清楚明白。”

宋嬰道：“但是，季重，你聽到沒，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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