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的木鐸聲在六道泉山敲響，臘月二十，社學裡的課程結束，直到年後十五再開學，學生和先生們便開始假期了。

學堂裡苦讀的學生們衝了出來，彷彿新年已經提前到來，嗷嗷的年們才衝出來，就被臘月的寒風刺的頭，嘶嘶聲不斷。

“好冷，好冷。”

“下雪了！”

年們擡起手，看著風中如蝶飛舞的雪片。

“瑞雪兆年咯。”

年們裹了斗篷，說笑著打鬧著你著我我著你在山路上疾走。

“快回家去。”

山腳下並非所有的學生們都疾奔向自己的車馬，接過小廝們遞來的手爐，有幾個年離開這裡向另一邊的山腳下走去。

“咿，竟然還不回家嗎？都要過年了。”

“知知堂過年也不歇息的，明年鄉試他們勢在必得。”

“他們府試道試只有七人不過....真是駭人。”

“...聽說鄉試要全部通過...”

“..怎麼可能...。”

議論聲質疑聲取代了先前的打鬧說笑，不人的腳步也放慢，神有些遲疑，當看到除了知知堂的年們另有一些年們也向那邊走去，大家更甚。

草堂依舊，但在草堂外搭了一個草棚，擺著桌椅炭盆，原來這些日子很多人希跟著知知堂一起讀書，雖然沒有允許加知知堂，但張蓮塘並沒有拒絕大家跟著知知堂讀書，冬日天冷便在草堂外搭建了草棚增添炭盆，這些都不用來讀書的人花錢......能跟著多讀書還不用花錢多人求之不得。

逢年過節也不停。

雖然讀的書也是先生教授過的，但偶爾知知堂會有年們來自己講課，據說這些是薛青從國子監送回來的講義，這是最人的。

“鄉試二月中，會試五月間，的確沒多久了。”

“我回家也是讀書，不如跟大家一起讀書。”

更多的年們收回了腳步，涌涌向草堂而去，站在山路上的李知府看到這一幕欣的點點頭。

“我長安府來年必將更多學子高中。”他含笑道，“好好讀書多好。”

自從薛青走了長安府裡安穩多了....

念頭閃過又不由心虛左右看了看，大不敬啊。

一旁相送的周先生道：“早知道不讓薛青去京城了。”搖頭，“誰想那裡事那麼多，還不如在長安府安心。”

薛青這次雖然沒有給他寫信，但京城國子監發生的事已經多多的傳來了，監生們排啊，權貴子弟多啊，又是打架又是傷的....

“國子監簡直太了。”他道。

李遠忍不住道：“國子監先前也不...”是薛青去了才....當然大概這是薛青份的緣故，京城裡的大人們特意安排的吧？

周先生道：“不如給青霞先生寫信，讓他回來吧，我們又不是教不了。”

那要看要學的是什麼了，讀書當然在哪裡都可以，但爲帝王就只能在京城朝堂了，李遠笑了笑，站在山路上過滿天飛舞的雪片看向京城的方向，其實這還不到最的時候啊。

雪越下越大，很快將大地蒙上一層。

鹿皮小靴踩在國子監的小徑上留下一個一個淺印，站定在花叢前，小皮靴擡起踹過去，嘩啦一聲花叢上的雪跌落，起一片雪霧。

“明明很好看，你偏偏毀了。”

裴焉子站在屋檐下說道，一面撐開傘。

薛青回頭看去一笑，抖了抖斗篷上的雪，待裴焉子走近便站到他的傘下與他沿著小徑向前而去，小徑上一路便留下兩雙四隻腳印。

“後日表舅家請客，我們要不要去？”

“我，不要加們，去的都是我表舅家的子侄，我都不認識，你去做什麼？”

二人便走便說，很快就來到國子監的學舍前，這裡小徑上的雪被踩的凌，廊下站著一羣監生在說笑賞雪。

“焉子爺。”

“青子爺。”

看到他們過來，七七八八的監生們招呼。

“今日雪大，先生不來上課。”一個名周延的監生笑道。

薛青站到廊下，一面抖落上的雪一面看著裴焉子收傘，道：“要過年了，先生們的事也多了。”擡手拍落裴焉子肩頭的雪。

“不如干脆去賞雪吧，城外大興寺梅花開了。”一個監生建議，“焉子爺青子爺還沒去過吧？”

其他監生附和，裴焉子沒說話，薛青則好奇的詢問，讓監生們談更濃，這邊不時響起笑聲，有一羣監生從雪中走來，看到這邊便冷笑。

“先生請假了，並沒有讓我們不上課。”其中一個監生不鹹不淡說道，“忙著過年你們回家過去，國子監不歇年。”

薛青看了眼，認得這個監生路庸。

“路學兄，你這話什麼意思？怎麼我們去賞雪你還要告我們不？”周延也立刻不客氣回道。

“我怎麼敢告你們，青霞先生已經定了明年會試主考，我可不敢得罪啊。”路庸似笑非笑。

兩邊的氣氛頓時張。

薛青了鼻頭，恰好此時國子監上課的木鐸聲響，便轉向：“上課了。”自己先進去了。

其他的監生們便對視一眼，各自倨傲進去了。

自從與秦梅一戰名，秦梅在家養傷沒有來上學，西涼太子一干人被單獨由先生教導，薛青沒有被趕出國子監，只被罰足，頓時讓在國子監也聚攏了一批監生，秦梅如此權勢還能全而退，可見其背後的靠山也不小。

當然秦梅那邊的擁躉更多，所以兩方在國子監不時的，另有旁觀的監生看熱鬧，反正他們都是君子試考生，狗咬狗一撮。

“君子試，一羣小人手段。”

私下這種罵聲越來越多，對於這些事，康岱主告之是他們故意推波助瀾，所以請薛青不要怒，薛青當然理會，更沒有怒爭執，可是一個很安靜乖巧的學生。

午間雪停了，得知先生明日還要告假，周延等人便約定了大興寺賞雪，再次來邀請薛青。

薛青道：“我還在足...”

周延笑道：“都過去一個月了，再說當時也沒說足嘛，只是要查問是怎麼回事，都問清楚了，青子爺你也太老實了。”

薛青的笑了笑沒說話，那邊裴焉子走來周延忙又問他，裴焉子聽說大興寺有賞雪作詩便爽快的答應了。

薛青拎著傘跟著裴焉子往住走，道：“你爲什麼想去？”

裴焉子道：“你爲什麼不想去？”

薛青道：“不好看啊就懶得去。”

裴焉子轉頭看，道：“雪不都一樣？”先前還要跟隨蔣家的子侄們去賞雪，如今又說不好看。

薛青道：“人不好看。”

裴焉子愕然。

薛青看著國子監散落而行的監生們，雖然年紀不等，但也有很多年輕人，長的也都很好看，但總覺得沒有長安府的年們賞心悅目啊。

裴焉子道：“你的賞不是賞風景，是賞人嗎？”

薛青道：“當然啊，風景有什麼好看的。”對裴焉子一笑，“不過還好有焉子爺在，焉子爺一個人就足夠好看了。”

迎來的書腳下打差點摔倒，裴焉子倒是神無波的邁到廊下，跺跺腳進去了。

“青子爺要換裳嗎？”書說道，手接傘。

薛青低頭看看自己：“爲什麼換裳？我又不是滴滴的小姑娘，出門一趟回來就換裳。”將傘遞給書跺跺腳跳了進去。

書撅，這薛青爺真是聽不懂話，讓他換裳的意思就是提醒他回自己的房間去，一天到晚的黏著爺。

還好他晚上還知道回自己的屋子睡自己的牀。

雪後冬夜極寒，房舍裡燈火通明，外間人跡罕至。

薛青嗅著案頭的蘭花打個哈欠。

“...您明日要去賞雪嗎？”康岱在對面低聲說道。

薛青道：“是不能去嗎？”

康岱忙道：“不是不是，是剛剛送來消息，明日賞雪王烈的侄子也會參加。”

薛青哦了聲：“王相爺要接我了？”

康岱點頭：“應該是有這個意思，當然他不好直接出面，所以讓家中晚輩裝作偶遇。”看薛青沉便忙又道，“我們這是來請示您，如果你不想見他的話，我們會安排。”

薛青笑了笑道：“沒事，見吧，既然他們有這個念頭，躲著也沒什麼意思，人總要接的。”

康岱笑著應聲是：“那我們就安排了，您放心，王家這位爺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認識一下，待年節的時候就方便邀請你做客。”

薛青嗯了聲，康岱便恭敬的告辭，走出去又回頭看，見室燈變暗，有人影個懶腰投在窗櫺上，想來就要去睡了。

自從說讓薛青在國子監不要出去後，果真沒有再出門，有什麼事跟說也都應下，監生們不管是冷嘲熱諷還是出言挑釁，薛青都不聲不響更沒有手，如果不是秦梅還在國公府養傷閉門不出，城中私下還搜捕刺客，康岱都要以爲先前的事沒有發生過。

這孩子有點難測，康岱搖頭無奈一笑。

......

.....

無聲無息中高高的後窗被推開，室昏昏的燈向外傾瀉，但旋即窗戶關上隔絕了裡外，有人影輕晃翻上了房頂，在國子監的一排排房舍上踏雪疾行無痕，掠無邊的暗夜裡。

暗夜裡牆角一塊石頭忽的活了一般躍起，三下兩下踩著高高低低的牆頭翻過幾道房頂，與另一道人影匯合。

“他說去東西放在缸子酒坊西廂房的老鼠裡。”黃居道。

薛青撇道：“順便再一罈子酒回來是不是？怎麼總是這麼懶，顧著吃吃喝喝。”

黃居沒有再說話。 wWW▪ Tтkā n▪ ￠ ○

薛青看著層層疊疊遠的一間宅院，似乎看到四褐先生正守著火盆烤鴨鵝豆子等等七八糟的吃食，而在他旁燃著一炷香。

香燃盡，人要歸，否則就要捱打抄書。

“老規矩，我先拿東西，你慢慢來。”薛青道，躍先行而去。

黃居自然跟不上的，但如今也能在暗夜裡的京城穿街走巷獨行，兩個影先後消失在夜裡。

薛青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藏在深巷裡的酒坊，撬開西廂房拿出了東西，順便拎了一罈子酒沿路返回沒多久就遇到了黃居。

“比前幾次快很多了。”薛青讚道。

黃居默然無聲，等待轉回去，卻見薛青在屋頂上坐下來，對著前方的夜擡了擡下。

“你看，那邊像不像銀河。”說道。

黃居看去，見前方幾道街後便是最繁華的夜市，冬夜雖然寒冷，但那邊依舊燈火通明，臨近年節懸掛了五六的彩燈，街上必然也有不人走，商販拉長聲調吆喝，青樓暗巷的嬉笑攬客，但如今隔的遠聽不到這嘈雜喧鬧，只能看到燈火，恍若安靜流淌的河水。

聽不到黃居的回話，薛青笑了笑，道：“居兒啊，苦大仇深是苦大仇深，人活一輩子不容易，該看看這世界的好也要看看，來坐下，今日尚早我們看看風景。”手拍開了酒罈，舉起酒水傾倒。

黃居沒有坐，站在薛青旁，看著積雪上盤膝而坐仰頭飲酒。

那酒水也像銀河，白雪映照下閃閃。

“我在這京城也有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