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一樣了，再也不回不去了。

縱然能讀書，能像其他人一樣生活自在，甚至重富貴榮華，但家沒了，父母兄長親人，永遠不會一樣了。

薛青擡起頭，道：“我說錯了，是，永遠不會一樣了。”

黃居沒有再說話重新低下頭，看著腳尖。

薛青道：“真正的自由不是之所在，而是心之所爲，做自己想做的事，做到自己要做的事，纔是真正的自由，那你就跟我學殺人吧。”

黃居擡起頭一向漠然的雙眼如星辰般點亮。

薛青不由一笑：“還沒自我介紹，我薛青，長安府人，今年十四歲。”

他什麼是哪裡人多大了，甚至爲什麼明明是個讀書人卻夜行殺人，這些都沒有干係，黃居神漠然不在意。

薛青道：“子安，子安。”

門瞬時就被推開了，郭子安疾步進來，柳春在門外探頭，見看過來又了回去。

椅子上多了一個人，且蹲在其上，郭子安並沒有驚訝......似乎這輩子的驚訝在河邊石頭上那一眼都用了，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驚訝了。

薛青道：“他是黃居，你帶他去齊大伯那裡，給他洗洗換上乾淨的裳....他上還有傷給他看看。”

郭子安嗯了聲看黃居，黃居蹲在椅子上沒有。

薛青道：“你現在跟在我邊不方便，他們是要跟我一起回去長安府，他們會帶著你，到長安府我們再開始。”又微微一笑，“我說話算話的。”

是的，他說話算話，黃居從椅子上跳下來，郭子安道聲走吧先邁步，黃居跟上，二人走出屋子，藉著夜的掩護沿走廊而去。

薛青再次提起筆，又看了眼門外，柳春的角了回去。

“春。”道。

柳春半個子出來，似乎有些不願的嗯了聲。

“你給你家人寫信了嗎？”薛青道，沒有看外邊只低著頭沾墨。

柳春道：“哪有空寫那個......也沒什麼可說的。”

薛青道：“不是啊，有時間就寫多，沒時間寫，怎麼會沒有話說，比如今天吃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考試是怎麼樣的....出門在外惦記你的人看不到你，心裡會牽掛不安，能收到隻言片語也能讓他們安心...”

柳春站在門外，半邊子靠著門，看著前方院子裡夜燈火，聽著後邊輕輕的說話，真是囉嗦啊，他想，卻沒有走開，擡頭看著夜空中，十五已過，月明依舊。

夜深濃，大地一片渾濁，夜空反而幾分澄淨。

月下亭臺樓閣大院似真似幻朦朧，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有角翻飛，走小徑，過長廊，拐過小路，前方便是一角院門，院門上懸掛著一間圓月燈籠，門半開，其山石邊坐著兩個小婢，兩盞燈籠隨意的在山石上，照著兩個俏影，們面前擺著簸籮筐子，腳下散堆著花生棗子，一面分揀一面嘰嘰咯咯說笑。

“新鮮的嗎？”

聲音響起，兩個說笑專注的婢忙擡起頭，看到燈影照出一個欣長影，忙起施禮。

“蓮塘爺。”

“是田莊裡剛送的，適才吃過飯管家爺爺抓了一把讓我們吃。”

們笑說道。

張蓮塘彎起一顆棗子，在手心裡紅彤彤圓丟丟，道：“秋收了啊.你們今日什麼飯？”

一個小婢拿著手絹就在張蓮塘的手心裡棗子，一個小婢歪著頭想。

“吃的白米飯，炒了片青椒，有魚，醃菜豆腐.....”

張蓮塘笑著唔了聲：“還是家裡的飯聽起來人。”將棗子扔進裡，一咬嘎嘣脆響，闊步向走去。

一間院子裡三個小廝撅著屁蟋蟀，兩個小婢在廊下烹茶，看到張蓮塘進來忙都起。

“蓮塘爺，青子爺的信來了。”一個小廝著鼻涕說道。

張蓮塘臉上有笑意散開嗯了聲，沒有說什麼邁進去，兩個小婢自跟隨去服侍。

小廝互相看了眼。

“嘻嘻，爺沒有呵斥我們頑皮。”

“那是因爲我機靈....說了青子爺有信來，爺就顧不得別的了。”

三人躡手躡腳又繼續玩鬧去了。

屋子裡點亮琉璃燈，簡單梳洗後的換上布袍的張蓮塘坐在了案前，案頭擺著厚厚的一沓信。

“蓮塘爺，這是傍晚送來的。”婢笑盈盈說道。

張蓮塘手拿過，一一翻開，其上寫著不同的名字，信紙的薄厚也不同，婢舉著燈歪頭看一面笑。

“..青子爺又寫了這麼多...”

張蓮塘亦是一笑：“在家的時候，也沒覺得他話這麼多。”將信分揀出來，遞給婢，“這是給薛母的...這是給子謙爺的....這是給郭大老爺的...你現在送去。”

現在嗎？婢看了看天，半夜了....都睡了吧，這樣打擾好嗎？不如明天一早送去吧。

張蓮塘道：“現在送去不會打擾他們睡覺，反而能睡個好覺。”

兒行千里母擔憂啊，婢含笑應聲是：“婢子會給薛大嬸將信多念幾遍。”拿著信嫋嫋而去。

張蓮塘又喚來一個婢，撿出三封信：“明日一早給樂亭爺、六道泉山社學的周先生、知府...”停頓下，“李知府這個讓管家親自去送吧。”

婢應聲是接過去了，張蓮塘再看向桌子上，原本厚厚的信此時只剩下一封了。

“這應該是七天前的。”

人離開長安府已經月餘，考生們行路緩慢又需要歇息吃喝，一去要二十多天，但快馬日夜不停的話信十天可到，上一次來信是在途中，那這一次是考試開始了，他手拿起拆開，悉的字飛揚眼簾。

“...蓮塘哥，不妙呀，仇人相見啦。”

恍若那年盤坐面前，眉頭維揚，話說的嚇人，神卻依舊平靜....頑皮呀。

張蓮塘角微揚，看向書桌一旁鎮石著的一封信，摺痕明顯，可見時常翻閱.....這仇人自然是那封信上提及的客棧一行人。

“吃不得一點虧。”他道，“非要結仇，這下你可有事做了。”低頭看信，信上小字圓潤秀麻麻。

“.....是西涼人....這羣西涼人還很厲害呢，禮科竟然拿了滿分...”

“...當然我也很厲害，我們也拿了滿分...”

秋夜清冷，窗外人蕉搖曳，遠有犬吠聲聲。

......

......

七月下夜風已涼，原本沉寂的小院裡點亮了兩盞燈，一瞬間鮮活。

散著頭髮只穿著短衫小的暖暖蹬蹬跑來，手裡託著一個小竹籃，裡邊滾著一顆顆果子，有桃有棗子燈下閃著熒，踮著腳擺在桌子上。

“薇薇姐姐，吃果子吧，新鮮的。”道。

坐在椅子上的婢笑著應聲是，手拿過一把遞給暖暖：“暖暖也吃。”

薛母拎著茶進來，道：“暖暖去睡，太晚了。”

暖暖已經坐在腳凳上：“不要，我也要聽爺說話。”

婢起：“太太不要忙了。”自己接過茶，待薛母坐下才再次坐下。

薛母道：“你這麼晚還來一趟，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又笑，“什麼太太啊。”

婢道：“青子爺要中狀元的，嬸子當然要做太太。”一面展開信，“我給太太讀信吧。”

薛母說聲好雙手放在膝頭握，神些許歡喜些許張，盯著那小婢膩的面容，心想青子的比這小婢的要好看的多，只可惜長年藥覆蓋，耳邊聽得小婢清脆聲落盤。

“娘，你最近還好？已經到了黃沙道了，鞋子穿壞了一雙，你得閒幫我再做一雙，還要這個蘇樣的，遇到了蘇杭來的考生，都誇我的鞋子好看...”

小婢聲脆，念出的話絮絮叨叨切切，都是一些蒜皮的小事，吃了什麼，穿了什麼裳，黃沙道冷還是熱，考試難不難，考有多，參加了什麼宴席....

薛母和暖暖聽得神，就好像真的去考試了.....薛母一個激靈坐直了子，然而其實並不是。

“...子可好？”打斷小婢問道。

小婢在信紙上看了眼，道：“哦，寫了，青子爺說，子現在很好...”現在很好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以後會不好？呸呸呸。

薛母輕嘆一口氣，明白薛青的意思。

“....娘不用擔心，他們都在，我們還去看過了要去的地方....我，還有大家都會小心行事。”

小婢念著，這些話就有些怪怪的，但爺說過了，是來念信的，不需要想別的按著念便是。

“這是七天前的信。”薛母問道，“現在是不是已經考完了？”

暖暖忙扳著手指算，十個手指以的都會數，又擔心下一封信，天數多了到時候就不會算了......那個花爺爺只教了這些，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小婢應聲是：“太太不用擔心，最多再過七天就有消息，府的消息也會很快的，青子爺必然能中的。”

擔心的不是中不中，薛母的手在膝頭了。

小婢又念道：“....娘一定在擔心的睡不著吧，算著日子你收到信時事該結束了，但不知道結果，此時此刻我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明天的事，事或許不會功，但不功也不一定就是失敗，只要人好好的，一切皆有可能。”

信到這裡戛然而止，乾脆利索，與先前的絮叨截然不同。

只要人好好的，這是的許諾吧，薛母輕嘆一口氣，但願老天有眼，先前的焦慮張稍緩。

小婢沒有收起信，道：“太太，婢子再給你念一遍吧。”

薛母點頭臉上泛起笑意，微微傾專注，暖暖在腳凳上雙手拄著下大眼一眨不眨。

另一邊郭家大宅郭懷春的所在，原本已經陷沉寂的屋子也又亮起了燈。

郭大夫人被驚醒。

“是什麼事？這大半夜的..”

半夜門哪有好事。

郭懷春在外間披著衫回頭：“沒事，是薛青的信來了，蓮塘讓人送來。”

郭大夫人又是氣又是好笑：“這都什麼時候了...明早再送不行嗎？蓮塘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不懂事了？”

郭懷春道：“你懂什麼。”自去燈下坐了。

郭大夫人從帳子裡探頭道：“你還要現在看啊？明早看吧，又飛不了。”

郭懷春只道：“你睡吧。”拆開了信。

郭大夫人道：“你該不會真想讓他做婿吧？”

郭懷春哼了聲，含糊一句：“那可不是我想不想的事。”看著信，信紙薄薄一張，寫的很簡單，說到了黃沙道，已經考完一科，該見的人都見到了，大家一切都好，勿念。

算起來這是七天前，郭懷春著手指出神，剛到黃沙道不會去地宮，那現在考試應該考完了，這期間必然已經行事了....不知道怎麼樣，這孩子也是，中間囉嗦的寫信有什麼用。

“他說了什麼？”

腳步聲響，郭大夫人披著衫也走出來，探來看信。

郭懷春給看，道：“說第一科考了滿分。”

郭大夫人看了上面，道：“一科就迫不及待寫信來啊，報喜報早了吧，等考完再說。”

шшш ✿тt kan ✿￠ ○

郭懷春道：“是啊。”將信隨手放下起，“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