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前是闊朗的大街沒有樹木樹蔭,日下一片炙烤,日常這裡很有人聚集,當然不是因爲怕熱,而是府衙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此時四面八方聚攏了不人,視線都看向府衙前的空地廣場上,那裡有一個男子手裡舉著一桿大旗,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把大刀。
“出什麼事了?”
“這是做什麼?”
新來的民衆嗡嗡詢問。
“他說是昨晚的刺客兇徒。”早來一步的大聲答道。
此言一出更是一陣,昨晚的事雖然生在城外,但半夜整個長安城都被搜查,民衆們也都被驚了,的事不清楚,只知道是很有可怕的兇徒,這就是兇徒?民衆們紛紛踮腳向前涌涌,看看是不是兇神惡煞三頭六臂。
憾的是兇徒跟平常人沒什麼區別,年紀二十三四,穿著一黑,凌破碎滿是跡,面黝黑,神木然。
但就是這樣一個平常人,卻讓兵衙役如臨大敵。
“放下兵!”
“束手就擒!”
他們的喝道,握著手裡的兵一點點的聚攏卻又始終保持距離。
年輕男子只是站著不如同泥塑。
片刻之後兵那邊一陣:“知府大人來了。”讓出一條路,李遠在一衆人的擁簇下疾步而來。
李遠要走近這個男子,卻被下屬們阻攔。
“大人小心。”
“大人不可。”
“不知同黨多。”
一番阻攔後李遠在不遠站住腳,看著那男子沉聲喝道:“大膽兇徒,還不束手就擒。”
年輕男子視線看向他,道:“我不是兇徒。”他看向自己手裡的刀,“我原本連刀都不會拿,我只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
李知府喝道:“既然是聖人子弟,爲何還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年輕的男子陡然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刀指向李知府,道:“那是你們這些貪污吏的!”
他的作讓前方的兵差役一陣張,李知府也被護著向後退去,不是大家太膽小,實在是殺了宗周的賊人不得不讓人戒備。
李知府掙開下人的圍護道:“你有冤屈就冤,肆意行兇又算什麼好漢。”
年輕男子哈哈笑了,將刀指向天,道:“冤?我鍾世三冤三年,結果呢家破人亡族滅,既然無人可替我冤,那我就替天行道,你們不問罪宗周,我就親自來殺了他。”
宗周嗎?圍觀的百姓們一陣喧鬧,直到這一刻才知道昨晚的事是針對誰,這種平民之對抗大的事總讓人莫名的興激。
四周民衆的反應似乎也讓這年輕男子興起來,他將手裡的大旗抖著。
“宗周心狠手辣貪贓枉法,打著選宮的名義,搶佔民,索要賄賂...”他大聲的喊道,大旗在烈日下飄展開,出其上鮮紅的大字,一行行一段段,如潑,“我本是高州鍾氏子,一心只讀聖賢書,因爲拒絕宗周選中妹,我堂堂鍾氏百年大族被他迫害支離破碎...”
年輕的男子聲音淒厲迴盪,講述著家破人亡的慘事,引得四周的民衆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混。
“大人制止他吧。”有員提議,這男人罵天罵地,朝廷也是面上無。
李知府搖頭,道:“讓他說...說的越清楚越好,與我長安府無關。”
四周人便領會了,宗周在長安府境出事,朝廷一定會大怒,長安府不得麻煩,現在能抓住兇徒便可以減輕斥責。
李知府道:“一定要抓活口。”
他的話說到這裡,見那鍾世三越來越激,將手中的大旗揮。
“...你們不用再抓其他的人了....這些都是我鍾世三請來的好漢,收錢辦事,我一人做事一當...”他道,又大笑,“皇天不負,宗周已死,鍾氏合族一百二十人可以瞑目了...皇天不負宗周已死...”
他一手旗一手刀,仰天大笑,大刀便落在了他的肩頭....
“不好!”李知府喊道,手指著道,“拿下拿下,莫要他自盡。”
隨著他的命令,早就等候的一個弓弩手蹭的一聲鬆開了弓弦,羽箭直直的向鍾世三飛去,伴著圍觀民衆的驚,羽箭中鍾世三握刀的手。
的確是個讀書人,手弱力薄鍾世三痛呼一聲,旗桿跌倒,大刀落地,他抱手彎腰,四周的兵趁機一涌而上。
“拿下拿下。”
“帶走帶走。”
呼喝聲喊聲混作一團,很快將鍾世三綁縛拎著向府衙而去,李知府等人自然也隨之而去,轉眼間府衙前只剩下落在地上被踩爛的大旗,四周的民衆們一涌而上圍住了旗幟,你推我。
“快念念。”
“讓識字的來。”
然後便響起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聲音念著旗上的書。
張蓮塘沒有再聽轉走出這邊的嘈雜。
一個小廝從一旁走近,道:“問清楚了,三年前宗周到高州,鍾氏詩書大家,宗周在鍾氏的家宴作詩被其子弟力嘲弄,鍾氏有三被選上,未離開高州便投水而亡,宗周說是自盡,鍾氏說是被宗周暗害,兩方爲此打了司,鍾氏還去告了狀。”
張雙桐搖了搖扇子道:“所以鍾氏被破家滅族了?”
小廝應聲是,道:“鍾氏家中經營書坊,被查出印製對先帝不敬的書集,問了忤逆大罪,合族抄斬...上至白老翁下至兒共計一百二十三口..確有一個子孫.鍾世三,乃是三房長孫,當時遊學在外,得以逃,後不知其蹤。”
張雙桐將扇子收起拍在手心,道:“原來做了綠林。”說了半日不見張蓮塘說話,只是凝眉向前而去,“蓮塘哥,此人倒稱得上厲害。”
張蓮塘哦了聲,道:“這個啊。”他回頭看了眼,微微皺眉,“跟演戲似的...讀書人。”
張雙桐道:“讀書人怎麼了?薛青還隨帶著鐵呢。”
張蓮塘收回視線道:“就是這個才奇怪,你說他爲什麼會帶著兵去見春爺?”
張雙桐道:“當然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了。”
張蓮塘搖頭道:“不像他,他可是蹴鞠的事蹴鞠場上解決的人,那打賭的事自然打賭來解決。”
張雙桐嘻了聲,道:“那他帶著兵是爲了殺人嗎?”說罷自己先大笑,又低聲音,“爲了什麼?紅一怒?”
那個鄰居小妹被選中宮帶走,薛青很是在意。
張蓮塘沒有笑,似乎沉,又自言自語道:“如果他能的話,應該會吧。”
只是他當然不能,怎麼可能.....
張雙桐搖頭道:“如今且不說能不能再舞刀弄槍,右手還能不能提筆寫字都...”嘆息一聲,想到薛青的傷,可惜了。
“有沒有好的大夫請來。”
“這是傷不是病,大夫好不好的有時候也沒辦法。”
兄弟二人低聲說著話沿街而行,街上有民衆還在呼朋喚友向府衙那邊跑,將逆向而行的兄弟二人撞的東倒西歪,店鋪的夥計也關了店門跑去看熱鬧,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好奇。
一間鮮魚鋪前,店家婦人裹著頭巾倚門看街上跑的人羣,但卻沒有毫的好奇,反而無打采,或許是因爲買魚的客人都跑了緣故吧,總有人最記掛的還是與自己有關的事,至於宗周也好報仇雪恨也好其實都是與他們的生活不相干的事。
張蓮塘凝眉走過。
雖然鍾世三自投案,但府也不會就此了事,畢竟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兇徒還是要繼續追剿,追剿的範圍已經擴到長安府城周邊,夜降臨長安城實行了宵。
城門閉,以往熱鬧的夜市也人跡罕見,只偶爾有晚歸的行人匆匆走過,酒樓茶肆也紛紛關門,夜濃濃整條街上只有一間店鋪開著門,走近可以看到這是一間鐵鋪。
爐火依舊燃燒,但鐵匠卻沒有揮錘子勞作,而是坐在爐火邊,熊熊火焰燒的他臉膛越黑紅,頭鬍子都有些卷焦,但鐵匠似乎毫無察覺,只是看著爐火如同老僧定。
街上人跡罕至,而不管高門還是小宅都閉門戶,不過關起門來的家宅裡都還依舊各自的日常,且比往日更熱鬧一些,說的自然是宗周遇刺的事,這可是見的大事,足夠長安城民衆傳說許久。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談論這件事,比如郭家。
“那柳家還是不打算給個說法嗎?”郭懷春神憤怒的喝道。
吳管事低頭應聲是。
郭大夫人在一旁嘆氣道:“老爺,這孩子們之間的爭執失手,能要個什麼說法?人家一口咬定是薛青先手的,兵可是他的,說柳春沒理由手。”
郭寶兒在一旁忙道:“有的有的,薛青與柳五兒有賭約要結親,柳春就惱了...”
郭懷春大怒道:“滾出去。”
郭寶兒頗不服氣,郭大夫人忙起將推了出去,道:“你爹爹心煩呢,你去找子安子謙玩去。”
郭寶兒哼哼幾聲跑來找郭子安,郭子謙正坐在屋子裡唉聲嘆氣說薛青的傷。
“我看是沒救了沒救了。”他道,手指著自己的胳膊,“這可是穿了啊,廢了廢了。”
郭子安冷笑道:“真是個厲荏的,打咱們厲害的不得了,結果被柳春這個一天武也沒練過的給廢了...”
郭寶兒道:“那豈不是說咱們還不如柳春?這口氣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郭子謙點點頭道:“怎麼也得給大哥報仇。”
郭子安呸了聲,薛青算哪門子大哥,只覺得心煩躁,“我纔不管他,自己的仇自己報去。”
要想自己報仇得先好起來啊,上一次撞傷頭暈過去,但並沒有這種淋淋的肢殘傷,人能醒過來養幾天也就好了,但這一次沒有傷到頭,人很快就醒來了,然而肢殘傷可不是說養好就能養好的。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薛母知道,薛青也知道,今天天亮的時候就醒了,但一直裝作昏迷,一是不想說話,二是不想面對薛母的眼淚,儘管如此薛母的哭聲也一天沒斷。
吃的藥有安神的作用,但始終無法踏實睡,傷口實在是太疼了。
在這個沒有止痛藥的時代,皮傷委實很罪,薛青伴著薛母的哭聲迷迷糊糊似醒似睡,等再一次被灼燒的疼刺激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被夜籠罩,薛母伏在桌子上似乎是哭累了睡去了,油燈跳躍照的屋子裡昏昏。
薛青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按理說現在該說想些什麼,但又沒有什麼想法,後悔是絕對沒有的,薛青要做的事那就必然是出自本心的選擇,絕不會後悔,而後怕麼......也談不上,殺人本來就是生死難料的。
唯一的憾是不夠周全,沒有現宗周是一位高手,還以爲真是個喜歡作詩詞的太監,不過時間這麼短也沒辦法打探,一開始的確沒打算殺死宗周,只是想要帶走蟬,直到遇到張攆才了殺心,尤其是宗周又說明早已經現在湖邊,那就必須你死我活了。
最後還是贏了,雖然付出了一條胳膊的代價,不過沒了宗周,的日子就不會影響,靠左手依舊能夠教書嘛。
屋子裡響起一聲哼。
薛青瞬時繃子,但下一刻又放鬆下來。
“看你的神,你還高興的?”四褐先生的聲音從屋角傳來。
薛青道:“先生你回來了,學生見到你當然高興了。”
四褐先生從角落走出來,昏昏的燈照著他拉長的臉,道:“跟我說好聽的,我又不是傻子。”
薛青在牀上側頭看著他,笑道:“是真的呢,見到先生真的很高興。”
是真的高興的。
“不見不知道,見了覺得我還想您的。”薛青道。
牀上躺著的面慘白的小年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一如往日神安靜,說的話也如同日常一樣簡單平和,但四褐先生卻忍不住鼻頭一酸,還好室的昏暗掩蓋住了。
“你收起這種姿態吧,你傷我不會愧疚的。”
“先生你這樣就不對了,俗話說學不,師之惰啊。”
“哪門子的鬼俗話!又是你的俗話吧。”
室響起一老一一惱怒一平和的爭執聲。
(兩更合一更這次夠四千字,謝南方的冰一、秋至風繁打賞和氏璧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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