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先王薨,吾心即死,已無心天下。”惠章目飛快的從魏赫面上掠過,恭謹的垂首。
魏赫轉眼看向寢房門,抿了脣,怔怔然許久才緩緩道,“寡人知曉了。”
自從登上王位,魏赫覺得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世界還是同樣的世界,只是當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人心的複雜與善變讓他覺得恐懼。
惠施的品德天下皆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但他還沒有適應突然的份轉變,忘記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陣營可言,這魏國是自己的魏國,這所有的臣子皆是自己的臣子!所以他沒有把惠施算作自己的陣營。關於閔遲的問題依舊與原太子舊部商議,而且他心裡明白,如果事先把此事告訴惠施,不可能事。
這一時的任,代價是一個忠臣的心。
這時候,他陡然想起閔遲那天問過的話:贏駟是個什麼樣的人?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閔遲並非是真的詢問他對贏駟的看法,而是在告訴他怎樣爲一名君主。
魏赫回到宮中,屏退所有人,獨自坐在大殿。
這段時間的一切不斷在他眼前閃現,他才愕然發覺,魏國即便是沒有他,一切依舊能夠運轉,而他的存在好像僅僅是一種象徵而已!再想想自己的父王還有秦王、齊王,那纔是君臨天下啊!
當第一縷照進大殿,魏赫才驚覺不知不覺已經坐了一夜。
想通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厚賞惠施,並決定傍晚再次親自去探病,懇請他回朝輔佐自己。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世上不是所有悔過都有改正的機會。他尚未來得及出宮。便得到消息:惠施已棄,午時便帶著家小返回宋國。
惠施的親人大都不在邊,他有兩個兒子,皆已年,長子留在宋國守著,早已家立業,邊的惠章是子,年十七,早在宋國定下了一門親事,方過完年才及笄。他走時。只帶了些路上所用的細,兩輛馬車,幾名忠僕。拋下在魏國的所有家業,兩袖清風而去。
人早已出城,在這戰事張的關頭,魏赫親自追出去顯然不太現實,而惠施決絕無毫轉圜的餘地。恐怕就算是攔住也絕不會回頭了。
國不可無相,容巨之前代相期間沒有出過什麼岔子,倉促之下魏赫只好令他再度代相。
此時,閔遲早已離開大梁二十餘里,接近山。
平周城的守軍堅持了八天九夜,終究被秦軍攻陷。魏軍守城將領戰死。
從平周出發的魏國水軍已上岸攻打汾城。
宋初一派人將公孫衍押回咸,自己則就近汾城駐紮,以便隨時支援。
張儀則一面令使者去魏國傳信。要以公孫衍換取最大的利益,一面又書信韓趙,遊說兩國趁機攻魏。
上回魏國與齊國聯手,攻佔了趙國大片的土地,趙國早就在觀秦魏之戰。只需張儀煽幾句,便開始整軍對魏國發起了大規模的攻擊。
韓王見長社守軍被調離。當初組織聯盟的公孫衍已被秦國俘虜,盟約算是作廢,也覺得機不可失,立即發兵攻打長社、安陵。
韓國只盯著長社、安陵這塊地方,抱著能佔一點是一點的心態,看著別人如何行事,倘若秦趙兩國真能把魏國拆散了,韓王很樂意真正加這場滅國戰,渾水魚趁機分一杯羹。
短短一個月,魏國邊境烽煙四起。
汾城魏軍慘敗,只有中都晉鄙率領的主力軍依舊堅不可摧,然則,現如今魏國皆有戰事,晉鄙需要掌控全局,不能總是困在中都這塊地方守城。晉鄙覺得先至的援軍大將齊超有勇無謀,做先鋒還行,在敵強我弱的況下實在不足以守這樣要的地方,晉鄙連忙送信回大梁,要求派另外一位將領郇補前來,他又堅守了一段時日。
直到九月中旬,閔遲率軍趕至,晉鄙觀察了數日,見他於兵事,便將中都託付給他,自己退居中軍指揮全局。
秦趙之師,如同虎狼,韓國跟在邊上撿吃,魏國一夕之間臨三敵,已經是岌岌可危,但是另外一件事的發生,無疑是雪上加霜——大梁又出事了!
魏國作一團,魏赫爲了戰事焦頭爛額,他將公子嗣原封地上守軍掉離之後,就潛意識裡覺得沒有威脅了,疏於防範,圈的守衛一鬆,便給了公子嗣和舊部聯繫的機會。
公子嗣出牢籠,利用早年在宮安的人做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潛宮。
殺魏赫!
一夕之間,魏國又換了一位君王!
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無論尊貴還是卑微,誰也不比誰命,誰都可能一朝斃命。
駐紮在汾水河畔的宋初一閱罷信,不由一嘆,詢問道,“公子嗣上位之後有何作?”
谷寒道,“爲自己翻案。說是當初魏惠王出想要另立他爲太子的意思,導致魏赫急於上位,所以與臣勾結謀害先王嫁禍手足,且他做了這些日的君主,不能平息戰,不會任賢用能等等,諸如此類列舉了許多。”
“還聽聞公子嗣在兄長下葬之時淚流滿面,說了好一番手足真之言。公子嗣對待太子舊部分外寬容,沒有打殺一個,允許自行去留。留下的人幾乎在原職,並未遭到罷免,但反對他的人,不問份背景一律格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就是公子嗣秉最真實的寫照,倘若魏赫的人對他稍微瞭解一些,便不會愚蠢的留下來,因爲他現在不殺是因爲時機不對,以後就未必了。
當日,宋初一接到司馬錯傳來的軍令,命率軍趕回平周,與他一起迅速攻佔中都,佔據有利防守地勢。如此他們便可以有組織的幫願意秦的魏人轉移。
宋初一思量了一下眼下的形勢,覺得雖然首次鋒魏軍敗北,但他們駐紮在附近始終是個患,於是仔細謀劃,傳信給趙倚樓,當夜聯手對汾城附近的魏軍進行一次奇襲。
這一戰出其不意,宋初一所領的新軍做正面攻襲,趙倚樓帶人悄然潛到敵軍背後,前後夾擊打的魏軍幾乎潰散,殘餘人馬開始退散。
朝被鮮染的比往日更紅幾分,汾水邊秋風蕭瑟,喊殺聲已經嘶啞。
宋初一在遠遠看見馬背上的趙倚樓一襲玄鎧甲上被浸染的發紅,巨蒼在手中化作寒,所至之花四濺,煞氣人。他俊容上髭鬚已長,沾了污,在熹微晨裡別樣的攝人心魄!
他更瘦了,卻更加沉穩。
趙倚樓似乎應到宋初一的目,立即朝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尚未瞧見所念之人,耳朵敏銳捕捉到後有刀劍襲來,他在馬上一個旋,削斷兩名魏卒手臂。
這時魏軍已經大部分離戰場,除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人馬了隊形,後面的人早已四下逃竄,連大纛旗都已經扔在地上,正是一個清理敗軍兵力的大好時機。
趙倚樓揚劍下令追殺,他牽繮繩調轉馬頭,轉之間瞧見了遠一個清瘦的影,那沉靜的目一如往昔,毫未改,彷彿前些日子爲失子之痛而消沉的時從未出現。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啊!
目錯,趙倚樓真想不顧一切的驅馬奔到邊,然而戰爭豈是兒戲?他握住馬繮,一咬牙狠心移開目,率兵衝殺出去。
宋初一目隨著他的影,不驅馬向前幾步。
“國尉,已經整隊完畢!”五名將軍先後來報。
宋初一再深一眼那漸遠的廝殺,沉聲道,“撤兵!”
“嗨!”衆將齊聲應道。
將令不可違,宋初一助趙倚樓夾擊魏軍滯留一夜,已經是極限了。趙倚樓此去是爲了清理掉尾的魏軍,並非是定要把魏軍全軍殲滅,可一時半刻也結束不了,待結束之後還有許多事要收尾,等他能挪出空來說也得兩三個時辰。
宋初一轉率領軍隊趕回營地整頓,而後率軍趕回平周。
另外一邊,魏國公子嗣即位之後,行事作風與利索狠辣,與其兄長南轅北轍。他派使者奔走韓、趙,就兩句話:三晉本是一家,有什麼話可以關起門來好好談,魏國或許會妥協。你們若是同意議和還好商量,若不同意,那就同歸於盡,死也得拉上兩個墊背的。
其姿態之無賴,手段之流/氓,真是頗乃父之風。
此時韓國已經佔領長社,雖然只是是個小地方,但蚊子再小也是呀!對於多年沒見過葷腥又生佔小便宜的韓王來說,已經足夠興不能眠。因而魏國使節將話帶到,他立刻應下,沒問題,不就是議和嘛,只要魏國同意讓一塊地,罷兵好說……什麼?你問要多大……唔,再等等吧,寡人得看趙國要多大,比照著趙國來辦……
趙國還剛從上次與齊魏那場戰中緩過勁來,一切剛剛復甦,能不戰而獲是最好不過,趙國亦同意議和罷兵,一切進行的還算順利,只在割讓土地大小的問題上有些僵持。
兩邊暫時都沒有談攏,卻都被拖了下來,魏國終於得到一個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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