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嗯”了一聲,笑道:“九皇如今是個什麼打算呢?”
九皇肅然站起,斂衽一拜。
“我想請孟王及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助我璇璣早定乾坤,救我璇璣皇裔,免於自相殘殺之難。”
“我?”孟扶搖指著自己鼻子,瞅著九皇,半晌笑了,“當真當我是管閒事大王?你璇璣窩裡反,好像我沒什麼責任和義務吧?”
“王爺,我雖不知新主是誰,但卻知道,現今掌權者對王爺頗有敵意。”九皇垂下眼,靜靜道:“何不一勞永逸呢?”
孟扶搖笑笑,道:“璇璣皇子皇盯著皇位都快盯紅眼病,相互殺得橫飛,難得九皇如此超,只有你一個不以皇位爲意,反倒記掛著同胞之口”
“短短年餘時間,四姐死,六姐死,七哥死,八哥死。”九皇神淡淡,“雖非一母同胞,卻也是親生兄姐,這麼一個個無聲無息的死去,死在傾軋爭奪的皇權之下,以後也許還要死更多,璇璣皇子皇當真太多,割草一般無人痛憐,可是,上天不憐,帝后不憐,我憐。”
又拜:“也請王爺憐。”
孟扶搖起攔住,笑道:“我一個外人,暫居你國,邊不過三千護衛,憐你又怎樣?九皇實在太看得起我,只是先前有句話倒是說對了,你朝中有人很看不慣我,姑娘我一向是不喜歡等別人對我下手再作的,所以,該出手時我會出手。”
九皇喜:“謝王爺,王爺但有驅策,丹凝絕不推辭。”
真是個聰明的人兒,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孟扶搖笑著,自袖子裡拿出一幅畫像,道:“聽說九皇因爲通翰墨,在陛下書房侍應文書奏章,每隔三日都會將奏摺簡章送到永昌殿?那麻煩您空看方便時,將這幅畫給陛下看看吧。”
九皇接過,畫像是平攤著遞過來的,眼一落便看個清楚,孟扶搖仔細注意神,卻見並無異常,不由眉頭微微一皺。
這幅畫,是綜合了那三幅中的圖像和孟扶搖自只腦中破碎印象畫的,畫中是那宮室,一個微笑著的子,臉是孟扶搖的臉,神不是孟扶搖的神,年紀也比孟扶搖大些,後一間小小耳房,窗簾半卷,約牀幾盆架,幔帳垂地。
孟扶搖覺得,旋未必注意過那太監,也未必看見過最後一幅畫裡面的場景,但是這個子,他應該有記憶吧?
九皇收了,孟扶搖又問起五的妻子的下落,九皇沉思了一下道:“五嫂啊……還是讓五哥別尋了吧。”
一錘定音,餘下也不必多問,孟扶搖嘆息一聲,起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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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驛館,了人來一番安排,然後收拾打扮了出門去。
去了朱雀大街的神木巷,那裡是京城鷹犬的集中住宿地,如同紫披風和鐵衛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兩個機構的高層住地同樣離得遠遠。
先去了鐵衛總統領的家,一黑登堂室,找到上次因爲搶“一榻雲”斷重傷還在養傷的鐵衛統領的臥室,笑推門進去,順手從桌子上拿了個百年名貴瓷瓶,將總統領大人剛剛癒合的斷再次敲斷了。
然後施施然在總統領大人殺豬般的喊聲中推門而出,按照九皇給的名單直奔璇璣朝廷中和鐵衛親近的員家中,也沒幹什麼,就是沒事打打人家燈籠燒掉半間屋子啊,將人家從溫香玉的小妾上拖下來害人家倒啊,鑽進人家室將貪污賄的銀子搬到大街上一撒任人拾取啊之類的,接連鬧騰了幾家之後,又去紫披風總首領家中,在他家井水裡倒了整整一麻袋低級毒藥,那一麻袋倒進去,滿井水都堆滿了白泡沫,別說人,豬看見都不會喝。
紫披風首領發現那水不對勁,立即開始徹查,偏巧看見人影一閃,掠過高牆,急忙點起人馬去追,越追越覺得不對,這路線怎麼是往鐵衛那方向去的?正在猶豫著,鐵衛統領手下尋找兇手的人馬也已經氣勢洶洶撞了出來。
於是,便撞在了一起。
一個以爲對方敲斷了自家首領的還想趁火打劫,一個以爲鐵衛不忿首領傷派人下毒還想惡人先告狀,本就多年冤家塞了一肚皮惡氣,本沒有平心靜氣坐下來仔細推究的可能,哪耐得三言兩語岔來岔去,再加上那些鐵衛親近的員披頭散髮赤腳頭的趕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開始憤然責問,紫披風解釋來解釋去解釋不清,最後只得以一聲銷魂大吼做了總結:
“日你媽,討揍!”
於是便揍了。
一萬紫披風對上一萬鐵衛,再次打得眉飛舞花裡胡哨,大皇和三皇子第一時間趕來彈,但是這次和上次不同,這次還牽扯上那些屋子被燒嘿咻被擾銀子被天散花的兒,於是一個個扯著兩位金枝玉葉喋喋不休,並拉幫結派的聯合自己同僚要找個公道,三皇子倒是耐心,並不聽信鐵衛和兒們一面之詞,大皇卻是個火子,一聽紫披風首領說完首尾就柳眉倒豎了——好呀,我還沒欺負人,人都一起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想紫披風當初何等威風?如今一再捱打吃癟,首領死了好多都忍了,不想老三還是不放過!看老三到現在還在裝模作樣,事又怎麼會這麼巧,吃虧的全是他那邊的人?
大皇兩眼冒火,隨即又想起皇位繼承者至今不明,陛下又破例放權給,好多人在耳邊旁敲側擊說陛下也許本就未定主,只是聖心默察,看看誰能在爭鬥中勝出,誰最適合做皇帝而已,被這個說法屢次心,卻又猶豫難決,如今這般火上澆油一,反倒起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也罷!就讓璇璣朝野,睜大狗眼看清楚的能力和資格!
大皇決心一定,當即噙一抹冷笑,素手一揮,底下人會意,蹬蹬蹬的就奔去長勇軍傳令了。
五萬長勇軍一,得十萬神策軍也只好,這兩家一,掌握另兩營長勇軍的唐家立即宣佈京城危殆,陷兵難,爲人臣子者有擎天保駕之責,當即調一營兵換防原本負責京城守衛的神策軍,又出兵圍困皇宮,神策軍和林軍自然悍然不理,唐家小公爺漂亮的娃娃臉笑得花也似,拿出一張紙寫上幾個字,顛兒顛兒的跑到驛館,孟扶搖從廁所裡找出給元寶大人當蹲坑踮腳石的玉璽,“啪”的一蓋!
一份華麗麗的聖旨便在“扶搖奪位份有限皮包公司”的總裁兼推銷員兼業務部主任兼人事部部長兼主賬會計兼職員的孟扶搖手中,誕生了!
“搶權二人組”之唐易中虔誠的捧著聖旨,虔誠的撲了混,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打秩序,一邊調節平衡一邊打平衡,一邊拉架一邊踹人家一腳,一邊滅火一邊順手又放了把火。
彤城這回真的紅豔豔的了——火燒多了。
孟扶搖對於自己一手撥起來的火本不屑一顧,璇璣皇族本就是一堆雜七雜八的乾柴,誰撒上點火星子都會發,皺著眉頭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最近真氣躍,很明顯快要突破了,憂的是九皇傳來消息,陛下看見那副畫雖然怔了怔,臉微微一變,但是沉思很久後,依舊一言不發。
孟扶搖這下搞不清楚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而太監老路,遍請名醫看了依舊不見起,從他裡本得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這日從九皇府中回去,心中憂煩,看見個酒樓便去坐了坐,和長孫無極倆個難得忙裡閒聽曲兒,酒樓上正在說書,說的是“定國策瀚王殺兔,鎮後宮衆妃種田”,孟扶搖聽著,了角,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隔桌卻突然有人道:“這真是在哪都不安分。”
孟扶搖聽得一怔——有人認出自己來了?轉頭去看,卻見鄰桌一個清秀,扎著奇特的三個辮兒,將頭髮分三披在肩上,束著金環,正用一草逗著桌上一個盒子裡的東西,看的神,似乎是對著盒子裡的東西在說話,並不是對自己。
孟扶搖笑了笑,便想轉回頭來,眼角突然瞥見那側的子。
並沒有看見那個人——只是看見擱在盒子邊的手,指甲晶瑩,邊緣卻並無弧度,仔細一看指甲微微卷起,似在熱水中泡收起過,這種況一般是練外家功力的人怕損傷指甲纔會這樣,但是哪有子練那霸道外家功力?而且很明顯這雙手晶瑩細膩,毫無繭子,別說外家功力,怕是連劍都沒握過。
孟扶搖看見這雙奇特的手,倒起了好奇心,順那手看過去,是一截靛藍深紅相間的袖,彩極其鮮明,再向上看看見較尋常人更纖長的脖頸,以及,廓深深的秀側面。
那子亮,五廓鮮明,卻又不帶異族氣息,只是眼窩深深,蘊著一泊波明滅深海一般的眸,像是流的深淵或是浮的夜,第一眼還只覺得驚心,第二眼便覺得眩。
孟扶搖沒見過這樣的眸子——長孫無極的眼眸亦如海深邃,但那是日下的海,華璀璨,明珠一般人,這個子的眼眸,卻是沉的,凝的,像天地之外的神魔之海,不容人探。
覺到的目,那子側首,凝目看了看孟扶搖,那一看孟扶搖又是一暈。
隨即聽見那子側的突然冷哼一聲,似乎不滿孟扶搖這樣公然的看來看去,手一推便將手中盒子推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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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的掌大盒子在桌上一,裡面突然飄出個白白的東西,一張紙一般的飄向孟扶搖手背。
孟扶搖手指一點,那東西半空停住,掙扎了下,掙扎出四個腳爪,小小的爪子一彈,彈出四細,唰的落了下來。
一白的落在孟扶搖上,瞬間細變紅,那竟能吸!
孟扶搖可不會讓這怪把自己吸了去,指尖一捺就要把捺斷,那子突然手,捲起的指甲剎那彈開,割斷了那,隨即對三個辮子的嗔怪的白了一眼,又對孟扶搖打手勢,看那意思是在道歉。
孟扶搖本來覺得隨隨便便放怪咬人很過分,然而一見這子殘疾頓時沒火氣了,笑著對點點頭就想走,那子凝注著的眼睛,突然又打了幾個手勢。
那三個辮子的翻著白眼,不不願的翻譯:“聖……姑娘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是不是有什麼疑難事需要解決。”
孟扶搖怔一怔,和長孫無極換了個眼,隨即笑道:“你家姑娘真是特別,那麼我可不可以先問問,你家姑娘能不能看出我是什麼心事呢?”
那子無聲打了幾個手勢,那道:“姑娘說,來來,去去,不知來,何來去?”
孟扶搖這下真的震驚了,隨即想起五洲大陸多奇人,這子大抵是有點神通的,先試試這個也行,當即道:“請姑娘解。”
那子輕輕側首,含笑看著孟扶搖,這一看,孟扶搖又暈了,隨即便覺得腦子裡飛快閃過一幕幕場景,越轉越快最後連綿片,轟然一聲了下來,約聽見哪裡蹦一聲斷裂聲,裂得渾一,隨即覺得對面的子的眼晴突然從的眼眶裡飛了出來,懸浮著,緩緩移向自己腦中,似乎要取代的眼睛,這個覺實在太恐怖,心中一驚,瞬間醒了。
醒了才發覺子好端端坐在對面,哪有什麼眼睛飛出來的場景?大抵那是幻覺,腦中此刻一片混沌,心中空茫,木木的不知道言語,有點怕自己著了對方道兒,但是看長孫無極始終坐在對面若有所思沒有干涉,他是意識控制行家,他沒有異狀,對方應該不是攻擊自己。
只是……這麼一看,看的是什麼?自巳並沒有姐起來什麼啊。
那子卻已攜著款款起,遞過來一張半紅半白的紙,那解釋道:“燃灰喝下,不喝只聞煙氣也,看你怎麼想。”
孟扶搖聽著好笑,這簡直和前世裡的巫婆神一個德行了,笑嘻嘻收下往袋子裡一裝,看著那子飄然而去,自己也和長孫無極下樓,一邊走一邊道:“你看這個巫婆的灰我要不要喝……”
“什麼巫婆?”側突然有人話。
“你又不是沒……”孟扶搖說到一半突然怔住,趕回頭一看,眼睛登時瞪大了,“宗宗宗宗……”
“幾個月不見你得了失憶癥?還是名字都不會了?”某人還是那麼毒舌,還是那麼對其他任何人視而不見,還是那麼習慣一見便牽過的手把脈。
孟扶搖驚喜的大著舌頭,連人家的毒舌都不計較了,“啊啊宗越你怎麼來了……”
“我聽廣德堂的信報說,有人在四尋找名醫。”宗越還是那個白如雪骨晶瑩的宗越,當了一陣子皇帝似乎也沒能讓他看上去渾濁些,依舊乾淨清潔,雪似的立在人羣裡,人羣都避著他走。
他仔細把著孟扶搖的脈,微皺眉頭隨即放開,有些不滿的睨了長孫無極一眼,才道,“難道你忘記了天下真正的名醫是誰嗎?”
“我找遍全五洲也不敢去找你啊。”孟扶搖攤手,“你聽說過爲一個太監的病會皇帝遠赴千里趕來治的嗎?”
“我爲的又不是他。”宗越答得簡單,突然探對遠看了看,道:“你剛纔在和誰說話?”
“我也不知道,神神道道的。”孟扶搖瞟他,“你認識?”
宗越沉思著,半晌道:“不,只是背影有些悉,也許認錯了。”他這纔對長孫無極打招呼,道:“太子殿下氣好,比扶搖好多了。”
孟扶搖翻白眼,這人能不能一開口就是滿的刺?
“託福。”長孫無極微笑,“陛下氣更好,比我兩人加起來都好。”
孟扶搖一聽這兩人對話就頭疼,趕拽著他們便走,一直回到驛館才道:“蒙古大夫皇帝,你現在不比以前,趕把人看完便走罷。”
“我也沒那麼多閒工夫和你叨叨。”宗越把著老路的脈,半晌皺起眉頭,道,“油盡燈枯。”
又道:“我能弄醒他,但是必須要先告訴你,弄醒他之後,他也便活不了。”
孟扶搖沉默下來——直覺這老傢伙不是好東西死有餘辜,但是真相未明之前有什麼權利判他死刑?
宗越看了看,又看看老路,突然轉頭和長孫無極對視一眼。
長孫無極亦看過來,兩人目中剎那換了許多信息,半晌宗越道:“不早了,你去睡吧。”
孟扶搖“嗯。”了一聲,招呼鐵給宗越安排宿,自己一路思索著回房,隨便了服躺下。
服時發現懷中那張那郎給的紙,笑了笑,隨手扔在桌子上。
睡下後,宗越將那老太監搬進室,取出隨的錦囊裡的金針,開始施治。
而那間臥室裡,孟扶搖很快睡了。
睡著的時候,元寶大人從外面大解完進來,爬上桌子準備睡覺,突然看見那張紙,抓在爪子裡瞅個半晌沒瞅出什麼來,順手一扔。
那紙在空中飄了飄,悠悠落牀邊燃著沉香的香爐裡,在那點紅的星火裡慢慢燒著,發紅捲起,最後化爲灰白的灰燼。
空中漸漸升起一縷青的煙氣,混在原先淡白的煙霧裡,澤不變,筆直一線。
孟扶搖突然翻了個。
而那邊的屋子裡,宗越額頭上漸漸沁出汗珠,手下金針落針如風,飛快的在老太監後腦上一一過。
半晌,他凝重的收手。
他靜靜的等著。
那老太監突然抖起來,抖如風中破碎的葉,隨即猛地發出一聲低嗥。
他嚎了一聲,突然一個鯉魚打,以一個垂死病人不能有的敏捷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撕裂的模糊不清的嚎:“別殺——”
與此同時,孟扶搖屋子裡也突然傳出一聲驚。
聲尖利撕破黑夜,連聲音都變了,實在不像是縱橫七國翻覆風雨的孟扶搖會發出來的。
宗越臉立即變了,顧不得那已經清醒的老太監,白影一閃便掠了出去,而黑暗中一條紫影也閃電似的飄了出來。
黑暗的屋子裡。
孟扶搖渾大汗從牀上蹦了起來,一蹦便蹦到了地下,撞翻了桌子踩塌了椅子扯壞了帳幕熄了燈火驚破了自己的心肺!
……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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