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卻只笑笑,突然轉移話題道:“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孟扶搖疑問的看他。
“我怕你遇險我救不及。”長孫無極撥著火堆,淡淡道:“你太會惹禍,又太獨立自主,我很怕什麼時候冒出個什麼事兒,你解決不了而我又不在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自己足夠應付,你強,比我強更重要。”
他一擡手,袖一揚得孟扶搖氣息一窒,忍不住張口呼吸,瞬即便見珍珠似的一小點彈自己口中,對面長孫無極還怕吐出來,一手在間一點,不能自己的嚥下了肚。
長孫無極笑笑,放下袖,了的發,躺下睡覺不再說話,孟扶搖嘆息一聲,索索在草鋪上坐下,火堆漸漸燃滅下去,空氣裡楓著初春新桃熱鬧的香氣,沉在黑暗裡的一躺一坐兩個影,卻都靜靜睜著眼睛,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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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開始,鍾易就真的當了盡職的嚮導和小廝,他殷勤的引路打尖尋找客棧甚至管筷子燙沒燙過管的馬有沒有吃飽,當然其餘人的事他一概不理,整天一朵花似的笑呵呵開在孟扶搖周,孟扶搖對他依舊是三分防備七分不客氣,不過吃不吃的孟大王對著熱臉,冷屁一向擺得有限,在鍾易屢經考驗之後,漸漸也會和他說笑幾句。
長孫無極一直很沉默,尤其在孟扶搖和鍾易聊天時更加沉默,他最近很明顯也在加恢復真氣,他那門武功實在奇異,有時候早上起來看見他臉是明的,到了晚上就了有質的玉,他和他的寵萬事不管,只是每天吃飯時元寶大人堅決坐在孟扶搖和長孫無極中間,這樣每次想過來和孟扶搖坐一起的鐘易,只好乖乖的去坐對面。
孟扶搖注意到,鍾易帶他們走的路,並不是荒山野嶺,也不是通衢大道,他對道路的悉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有時經過某鄉鎮,明明只有一條路,他居然能從鎮子裡某家後院的隔牆的草堆後尋出一條穿越會鎮的窄路,一看就知道那路就連鎮上人都很有人知道,四面的草,都沒人踏過。
至於這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傢伙爲什麼連一個鄉鎮的一條小路都這麼清楚,孟扶搖本不問,鍾易是來路不明,敵友未分,但在揭開答案之前,用得著爲什麼不用?
這日到了沅縣東蘭鎮,這裡已經是璇璣中路地界,到了這裡,已經離淨睿的勢力範圍,比預計提前了好幾天。
東蘭鎮是個不大的鎮子,因爲鄰著陸大縣沅,人口也有兩千左右,算是比較繁華的鎮,道路平平整整,不知道誰家辦喜事,遠遠便飄來飯菜香和嗩吶鑼鼓之聲。
天沉沉的,已近黃昏,孟扶搖在村口駐馬,手搭在眉梢,看了看日頭,道:“見鬼的天氣,八要下暴雨。”
“我的意思是從鎮後頭的山上走。”鍾易道:“聽說最近大皇的‘紫披風’就在附近活,咱們雖然不怕他們,但也不必和這些狗子衝撞,鬧大了一路上也麻煩,只是鎮後頭這個山包大概沒什麼擋風遮雨的好地方,大雨天氣宿著也難的。”
孟扶搖回頭看看長孫無極,知道自從上岸後長孫無極已經和衛聯繫上,一旦進山沒地方遮雨,他們還好避避,苦的卻是長孫無極那些時刻守候在外的衛,長孫無極自然明白的意思,道:“安全爲上。”
孟扶搖卻一挑眉道:“什麼東西,得我東躲西藏?大雨天也宿在外?不幹!”
一指鎮子裡一家張燈結綵嗩吶齊鳴的黑瓦白牆人家,道:“好像在辦喜事?紫披風再囂張,也不好平白無故衝撞人家喜事吧?咱們去擾一杯酒去”,
孟扶搖鞭子一,當先過去,在門前下馬,對著笑呵呵迎客的紅袍老兒便是一揖:“恭喜您哇。”
“託福託福——”老者一個躬習慣的鞠下去,擡頭看見幾人陌生臉孔,怔了一怔,這鎮子就這麼大,裡外人人悉,一看這幾位就是外來客人,老人趕又是一躬,“不知客人是……”
“路過,來你家隨喜。”孟扶搖回首,鐵立即遞上一袋金子,孟扶搖白他一眼,這夯貨,是要給人家招禍麼?手從袋裡了枚金葉子,笑奉上:“隨個禮,老丈莫嫌棄。”
“哎呀使不得!”出乎孟扶搖意料,那老者看見金葉子,一手便推了回去,“客人不嫌棄鄉野陋,降小兒納新婦之禮,已經是莫大歡喜,怎好再收您的禮,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孟扶搖倒怔了怔,心想一枚金葉子便是尋常農家三年生活費,這老兒居然毫不心,真是難得,這回倒真的多了幾分歡喜,收回金葉子,道:“如此叨擾了。”
“客人是不是錯過宿頭?”老人關切的道:“晚間吃了酒,便在這裡歇下吧,好的沒有,乾淨屋子還是有幾間的。”
孟扶搖又謝,老者便一個眉大眼的小夥子帶他們進去,孟扶搖幾人在滿院穿紅著綠的人羣中走過,著神氣度迥異鄉人,引得人人側目而視,大姑娘們一眼眼的瞟長孫無極和鍾易,發出一陣陣不明意義的笑聲。
孟扶搖喃喃罵:“花癡!”
鍾易笑瞇瞇湊過來道:“你什麼時候對我這樣笑一回就好——”被孟扶搖擡手拍了回去。
和那年攀談幾句,知道這家姓李,當地殷實富戶,詩書傳禮之家,祖上做過,因爲不滿朝政混告老還鄉,薄有積蓄買了幾畝田,一代代踏踏實實經營下來,如今家業興旺,只是子嗣上單薄了些,今日獨生兒子娶新婦,四鄰八鄉都請來吃喜酒,不計禮,紅紙包一把掛麪都照收恭迎,純粹就是爲了一個熱鬧歡喜。
那年帶著幾人穿過三進院子,直正堂,正堂裡只有三席,坐著頭大耳的男子,那年介紹說是本地縣太爺,兩邊是鄉正里長等頭面人相陪,說著便請幾人上座,和縣太爺同席。
孟扶搖很坦然的拉著長孫無極上座——坐上座習慣了,正常況下人家想去坐還要看高不高興呢。
這一坐,四面立即起了嗡嗡議論之聲——幾個風塵僕僕的旅人,除了相貌好些從頭到腳也沒什麼起眼的,居然李家老兒請上主桌!請上主桌也不過是李家家風好,客氣,會看眼的人都該推辭,這人倒好,竟然大喇喇的就坐了!
孟扶搖對那些嗡嗡嗡視若不見,大碗喝酒大塊吃菜,和鍾易推杯換盞,長孫無極沒喝酒,他臉有些疲倦,孟扶搖擔心的看看他,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練功過度了。
酒過三巡,新娘子出來敬酒,姿窈窕弱柳扶風,孟扶搖笑瞇瞇看著,眼神裡滿是讚賞,是以子的眼欣賞另一個子,不想本就看不順眼的人頓時越發看不順眼——這小子,輕薄!
縣太爺自矜份,昂著首瞟了一眼裡長,那裡長會意,起斟了一杯酒過來,遞到孟扶搖手邊,道:“貴客吃個酒兒。”
孟扶搖手去接,那人卻突然手一斜,一杯酒便要潑到孟扶搖臉上!
酒潑出,滿桌的人目齊齊一跳!
孟扶搖冷笑。
只將筷子輕輕一點。
將要傾倒的酒突然凝住。
衆人眼珠瞪大如牛眼,驚恐的眼神中,只看見那酒在潑出那一刻突然凝結,凝半明冰霜,併發出結冰纔有的吱吱嘎嘎細聲,而孟扶搖的筷子在手中不過是一截普通竹木,遞出手的時候便了一雙冰霜裹住的冰筷,那冰筷點在酒之上,一層白霜飛快的蔓延開來。
那白霜越蔓延越大,延上酒杯再漸漸爬上里正僵住的手,衆目睽睽下,他的手突然變“冰手”。
里正早已呆住,半晌“啊”的一聲驚,孟扶搖筷子點在他手上,笑瞇瞇問:“我這個戲法,喜歡不?”
“妖人!妖人!”滿桌人都驚恐的蹦開,尖著將椅子撞得七倒八翻,只有那個縣太爺還勉強維持著一縣父母的風範,抖抖簌簌站起,如蘿蔔的手指指著孟扶搖直:“你你你你……你是何方妖人!竟敢在此地當衆作祟!”
“我嘛,”孟扶搖微笑喝一杯酒,一腳踩住凳子,一把揪過那個“父母”,笑道:“區區來自虛無境中,自在縹緲峰中修煉,十五歲世渡劫,飲皇朝酒、練飛仙劍、坐大王座、殺帝皇頭,至此專門修煉‘人頭蠱’,至今已經砍下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頭顱,下載頁面已達百分之九十九,現在只差一顆頭顱便下載完畢功德圓滿順利飛昇……哪位願意全區區?”
“咕咚!”
縣太爺聽完這一段牛叉閃閃的自我介紹,雙眼一翻,倒了。
“譁——”
滿堂賓客剎那跑。
孟扶搖哈哈一笑,一揚手將那袋金子往聽見這裡靜急急趕來的李老兒手中一扔,歉然道:“區區真的不想搗的,但區區天生就個惹事……李老,這金子買你四間房間,好歹我們住一夜。”
李老兒卻是個曉事的,眼睛一轉看著那個還保持著潑酒姿勢定住的里正,頓時明白,趕道:“無妨,無妨的。”親自帶著孟扶搖幾人去後院休息,孟扶搖進房時,看見天際一個閃電,豁拉拉的劈下來,天際濃雲一涌一撞,頓時便撞出無數的碩大的雨點來,瞬間雨水倒掛簾,片潑下。
孟扶搖笑道:“好大的雨。”扯著嚨對對面房的長孫無極道:“好好休息,我看你氣不佳。”
長孫無極點點頭,孟扶搖回房睡下,不知怎的心緒不安,總覺得這喜慶之家大雨之夜,一切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這般平靜祥和,像是要有什麼事發生,和睡下,卻又睡不安穩,坐起睡下如是幾番,忽聽窗戶一聲巨響,起一看是起了大風,將窗戶撞在牆上,那風極大,險些將窗戶撞散。
一陣猛雨從窗戶中潑進來,灑了人滿頭滿臉,孟扶搖趕忙起去關窗,關窗時恰逢一道閃電,雪刀一般劈下來,將整個庭院照亮,孟扶搖便在那道燦亮的白裡,突然看見對面窗戶也被風撞開,窗戶裡在牀上打坐調息的長孫無極,突然向後一仰。
那一幕在閃電中乍現又逝,轉眼一切都沉於黑暗風雨之中,孟扶搖卻已大驚,一縱便躥出了窗。
衝雨中,又是一道閃電自天際奔來,將形照亮。
奔長孫無極房中,房中已經積了一地的水,一撞進去,一道白便撞了出來,孟扶搖厲喝:“耗子,是我!怎麼回事!”
黑暗中元寶大人吱吱大,聲音惶急,不知怎的孟扶搖竟然聽出了幾分哭腔。
搶上前,一步便上牀,手指一長孫無極心中便轟然一聲,他冰涼,腕脈竟似沒有跳!
孟扶搖這一嚇便是眼前一黑,趕啪的給了自己一掌,火辣辣的疼痛裡有了幾分清醒,定下心來細細把脈,才發覺長孫無極好像是練功過急,有走火魔傾向,但他畢竟實力非凡,在即將走火魔那一霎,瞬間息,停了自己的機能,使和力避免到走火魔戕害的同時,也將自己了深度昏迷狀態。
孟扶搖的真力在他一探,便知道了他爲什麼會出現走火魔狀況,長孫無極長期用真氣給固本培元,自己真力和修煉停滯,當他重新試圖修煉功法時,卻已一時無法承他那門看似行雲流水其實卻非常霸道的功力,而他因爲那個他們倆深恨在心的原因,又不肯放棄,於是便糟糕到了這個地步。
這個地步,何嘗不是造?
孟扶搖咬著脣,手將他扶起,一手按在他後心,道:“耗子,你醒鐵,來爲我們護法,我們現在不能被打擾。”
元寶大人卻似十分焦急,上躥下跳吱吱不休,孟扶搖心焦長孫無極安危,哪裡顧得上它,手一揮已經關上窗戶,溼淋淋坐下來,將那一室的風雨雷電隔在窗外。
與此同時。
一陣急速的奔馬聲突然奔騰而來,重重敲打著雨水浸泡的小鎮街道,飛奔的馬蹄濺起激揚的水花,水花旋落在深紫的披風上,那些披風在雨中看起來如黑夜一般的深黑,卷著風捲著雨卷著閃電卷著殺氣,轟然一聲撞開了掛著紅燈籠的李家大門。
稍頃。
“啊——”
一聲慘驚破雨夜,然而卻只是半聲,隨即便如被閃電劈裂般,戛然而止。
雨嘩嘩的下著,從臺階上和廊檐下流下滿地大大的溪流,匯渠。
紅的,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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