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的王府十三日,終於在懷疑、試探、窺測和被窺測中,有驚無險的渡過。
軒轅晟始終未能找出宇文紫的疑點,而那夜軒轅旻的出現,也很好的解釋了牆頭靜和骨節之響——軒轅旻很聰明的並沒有特意解釋這兩個疑點,他將答案留白,給軒轅晟自己去推理解答,比他特意解釋要來得可信。
不得不說軒轅旻確實也不是好惹的主,他那夜過來,居然記得帶了個和春梅材相像的宮,換下了春梅的面給戴上,讓好好的扮演了一陣子“春梅”。
孟扶搖看得出來,軒轅旻韜養晦多年,如今大抵暗中羽翼,是打算和軒轅晟拼上最後一場了,軒轅晟看樣子也有察覺,不然不會這麼急促的迫他立後,如今爭的就是自由和時間,軒轅旻需要這個假皇后,幫他去他在宮中的枷鎖,至於他的全盤計劃是什麼,他不會說,孟扶搖也不會問——在乎的,從來只是對自己有恩義的朋友,做這些事,說到底只爲了宗越而已。
只是有時想起,不憂心忡忡——一旦解決了軒轅晟,宗越和軒轅旻之間,同樣也是個利益相對的難解的局,共同的外敵一去,患便生,到時,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天下博弈,如棋盤落子,錯一著滿盤皆輸,軒轅之局,孟扶搖不再做主導,心甘願爲棋子,只爲了將來關鍵時刻,能助得宗越。
哪怕做個棋子,也得做個彪悍的棋子,這是孟扶搖的原則,只有自己足夠強,才能在這黑暗腥謀重重的五洲大陸之上前行,孟扶搖最近練功越發勤,“破九霄”第六層的第三級“雲步”,在那晚所窺到的軒轅晟快速輕捷而又蘊力沉猛的步伐中,漸漸得窺堂奧,突破只在舉手之間。
軒轅昭寧十二年十二月初六,黃道吉日,帝后大婚。
半夜孟扶搖便被摧殘著起來梳妝,清潔後用金線絞臉,抹一層細膩的珍珠,銀質的巧小剪刀細細的修原本就整齊秀麗的娥眉,紫竹的手指細的小筆,蘸了螺子黛一點點塗過去,遠山一般青青黛,朦朧而高貴的,眉畫完順手便在眼角一挑,流麗緻的弧度,飛般展翼而起,淺紫深海珍珠磨的,混合了油脂抹在眼角,一抹,本就寶璀璨的眼睛便被眼影更襯出層次,又用頂端微微呈勺狀的金簪,在鑲滿紅藍寶石琉璃珠的鈿盒裡輕輕一抿,用掌心化開,淡淡撲在臉頰,甜香馥郁裡臉便越發鮮亮,然後脣妝,蘸玫瑰油梳頭,換明黃底五彩翟紋片加海龍緣袍,盤髻,戴冠——飾翠鳥羽點翠如意雲片,珍珠、寶石所制的梅花十八朵環繞,飛金龍口銜珠寶流蘇……則矣,就是重死個人咧。
四更即起,兩個時辰後才妝畢,孟扶搖扶著沉重的頭顱上更加沉重的冠,覺得脖子上的分量和臉上的足可將自己死,娘地,皇后真不是人做的,老孃這輩子再也不要做皇后!
了臉——不得不說軒轅旻製面的手法幾乎近宗越,他們所制的面,薄如蟬冀,細膩如真,不知道用什麼藥水理過,那些孔居然還能保持著氣狀態,可以直接在面上上妝,孟扶搖記得有次無意中看宗越清理他的百寶藥箱,其中有一種面,薄得拿在手上可以看見自己清晰的指紋,水滴可以過滲出——面做至這個程度,已經可以說是奇蹟了。
梳妝嬤嬤看來很得意自己的手藝,攙著到立銅鏡前理妝,孟扶搖怔怔的看著鏡子裡的人,華貴端麗,彩照人,一室都似被那明豔容耀亮……太亮了,刺眼。
銅鏡裡突然緩緩浮現一個人影,侍裝扮,卻有一雙華流轉的琉璃般的眼神,“”沉默打量著皇后妝扮的孟扶搖,眼神有些奇異,那般的深又那般的遠,波浪般逐涌,一波波的像要將前的人淹沒。
孟扶搖卻對著“春梅”出一個沒心沒肺的大大的笑容——今天心不錯的,原本一直擔心著暗魅,那夜他強撐骨,過了半個時辰後爲了的安危依舊撐著,傷上加傷,十分沉重,孟扶搖怕他落下永久的病,幾次要幫他把脈都被他拒絕,又憂心大婚那日,暗魅作爲“丫鬟”,大抵是個勞碌奔忙的角,那怎麼吃得消?好在今日宮中有梳頭嬤嬤專程來侍候,不用“春梅”手,等下直接跟坐大車過去就,孟扶搖同學放下心來,立刻心好好,當皇后也沒那麼多意見了。
抓耳撓腮的搔著厚厚的,心想可惜運氣不好,軒轅晟太過明,不然趁這三天想辦法從王府中逃了該多好……唉,算了,有些事,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
院門外攝政王已經率領禮部尚書,史大夫兩位迎親正副使,在院門外促請,院子中設了香案,孟扶搖接了冊立皇后的聖旨,很漫不經心的往喜娘手中金盤上一擱,心想金冊這種東西拿的好,上次在大瀚冊了個藩王,直接害自己流落到軒轅來了,再接一個,哪怕是別人名字,恐怕也要被吹到扶風去。
冊立禮之後是奉迎禮,孟扶搖先在院乘坐鑾轎,再到前院照壁換明黃輿,鑾轎一路悠悠過去,孟扶搖很隨意的開轎簾看著,道路兩側有些連夜趕工佈置花景的小工,小心的遠遠躲避跪在花木後或牆後,孟扶搖目一掠,忽然覺得有個背影有點悉,然而轎子很快過去,也沒機會看清。
那背影正是小七,他埋頭將一個搭歪了的花景修正,一邊想著心思,進府幾天了都沒見著孟扶搖,也不知道在哪,他想得神,本沒有在意所謂的皇后鑾駕,倒是側的一個小工拉了拉他,低聲道:“喂,皇后過來了,還不跪!”
小七擡頭,兇狠的看他一眼,看得那人一,小七卻又慢慢的跪下去,依舊沒有擡頭,覺到轎子過去,轎子後有雙眼睛似乎掠了一下又轉瞬不見,他無所謂的擡起頭看看,再次去忙自己的活。
轎子在照壁前停下,明黃輿等待孟扶搖換乘,孟扶搖下轎來,看著衆太監宮垂首而立,一聲咳嗽也不聞,儀門外鼓號雖響,卻只有皇家肅穆之氣,了幾分喜氣,忍不住笑了下,突然起了玩心,手背在腰後,對著後坐在大車的“春梅”,食中兩指叉剪刀狀,晃晃。
獨屬於的,“勝利”手勢。
小七霍然直起腰。
他認得這手勢!
當日磐都城下一戰,他在陛下邊,城樓上黛年撐手下,不聲計殺謝昱,功後,也對著陛下襬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手勢!
是!
小七怔在那裡,抓著手中的花木,……怎麼會去做軒轅的皇后?
做了軒轅皇后,陛下怎麼辦?
眼見著滿心不願的接過等候在轎側的皇家喜娘遞來的如意和蘋果,進皇后輿,轎簾放下一刻眼神骨碌碌一轉,靈得像條清水裡的錦鯉,小七再無疑,確實是!
鼓樂聲起,輿在萬人空巷滿街跪送的煊赫中遠去,小七一把扔掉手中花木,大步便向外走。
後他的同伴似乎在惶急的喊他,他卻本沒聽見,只想著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他去找那個姓趙的公公,他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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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前輿起駕的那一刻,大瀚前來觀禮的皇帝陛下一行,在昆京城門之前,被禮部有司恭敬的迎上。
軒轅員雖然暗暗奇怪新近繼位的大瀚新皇怎麼會撥冗前來慶陛下婚典,但面上不聲,微笑前引。
戰北野城門勒馬,烏黑如鐵木的目撞上城中心繁花若錦中的煌煌宮城,眼底風雲涌,山雨來。
“孟!扶!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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