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待出口的話,突然便梗死在中。
擡眼,定定看著燕驚塵,燕驚塵卻不看,眼睛盯著前方一朵半殘的花,把話說得飛快。
“扶搖,你的況,家族不會允許我……和你在一起,裴家是皇族一脈,便是我的家族,份相比都差上一層,這次求親,原本沒有希,聽說是阿瑗親自答應的,裴家既已應下,再無悔婚之理,我們燕家也得罪不起裴家……”
孟扶搖突然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別你們燕家你們燕家,說你自己。”
“我……”燕驚塵頓了頓,眉目間罩上一層沉鬱之,半晌道,“扶搖,我的夫人,將來在五洲大陸也是有地位的,容貌才學,武功地位,缺一不可,尤其不能資質太差,否則會令我家族蒙……”
“說你自己!”
燕驚塵被孟扶搖這麼一喝,也激起了貴介公子的驕氣和怒火,大聲道,“我!我夠了你的不爭氣!夠了因爲你,被人嘲笑的覺!”
孟扶搖退後一步,怔怔看著因爲破臉大喝而顯得有點猙獰的燕驚塵。
暮一層一層的涌上來,灰暗的塗滿天地,葉的翠綠映了灰綠,看起來污濁不潔,令人窒息,浮在這灰暗背景裡的那個溫和年,扭曲的眉眼,陌生而單薄。
天地間只剩下了風拂卷袂的靜,獵獵有聲。
半晌,孟扶搖突然笑了。
一笑,像花開在黯的寂靜裡,有點悽清,但更多的是決然燦烈的。
“好,好。”對著燕驚塵拂拂袖,那姿勢,像是在把袖上塵灰連同燕驚塵一起拂了去,淡淡道,“我明白,你不能忍你的夫人是一個學武毫無天份的蠢材,你不能忍帶著這樣的蠢材,出席國宴聚會被人當面或背後譏笑,你更不能忍你完無缺的貴公子生涯,因爲一個不相配的夫人而破壞了那份完……燕驚塵,相信我,裴瑗會是個十全十的夫人,你帶著,就像貴婦牽著貴賓犬,到哪裡都價百倍,相得益彰。”
笑,眼睛裡卻毫無笑意,聲音沉而冷,像一截待拔出寒在鞘的刀鋒。
“恭喜你,你找到了你的貴賓犬。”
說完,看也不看燕驚塵,轉就走。
“扶搖!”燕驚塵突然衝了上來,一手攥住了的袖,他的聲音裡也多了幾分無奈爲難的苦楚,低低道,“扶搖……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留著你的喜歡,去討好你的貴賓犬吧!”孟扶搖笑得森然,手指一擡,一道寒突然出現在指中,擡指間流掠電,直直劈向那截被攥住的袖。
刀未至,寒氣已迫人,燕驚塵起初以爲孟扶搖不會下狠手,猶自攥著不想放,然而孟扶搖連停頓都沒有,反手一便向他五指。
燕驚塵嚇得立即手,還是慢了一步,五指被劃開一道整齊的紅痕,初始泛著的白,半晌,有鮮紅的細細浸潤而出,無聲滴黧黑的地面。
“你……”
“我!”孟扶搖頭也不回,背影直,在漸濃的夜中勾勒出不折的廓,“我要你記得,有些錯誤,就像你剛纔的那道傷口,一開始什麼都發現不了,時間久了,便要令你疼痛流。”
背對著燕驚塵,輕輕一笑,笑意涼如新升起的那上弦月。
“相信我,燕驚塵,你會痛,遲早。”
----------
這一夜月森涼。
孟扶搖盤膝坐在地上,出神的著那一清瘦的月,覺得有生以來記憶中,似乎這夜的月最冷,周邊一道青暈,看得人心都發寒。
而星閃爍得詭異,飄搖不定,如變幻翻覆的人心。
依稀想起初見他那一日,風雨加,一個頭重重磕在泥濘裡,求拜林玄元爲師;想起風雨裡山門前林玄元邊那謙謙年的和煦微笑,想起那天雨中年向出的手,修長潔淨,溫暖如春。
“扶搖,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扶搖,沒有實力在五洲大陸,是要一輩子被人瞧不起的。”
“扶搖,你得努力點,你這樣……以後怎麼辦?”
“扶搖,你什麼都好,可惜就是……天賦太差。”
呵……早該發現了啊,卻一廂願沉浸在那年攜手的溫暖中,不曾覺醒。
孟扶搖譏諷的笑了笑,揮蚊子一樣大力揮手,將那些不願再想起的回憶趕開,閉目運功。
不久後,頭頂起了蒸騰的霧氣,周也微微發出淡碧的,那緩緩上升,在口停滯不。
“破九霄”功法,那真正的師傅死老道士的“不傳之”。
當初孟扶搖挖墓挖得太狠,把自己給挖穿了,穿了之後又莫名丟掉了在這個世界五歲之前的記憶,而從五歲開始,便被一個死老道士摧殘著苦修十年,十年中,共分九層的“破九霄”功法,才練到第三層的巔峰狀態,此時上行真氣,凝氣碧,主攻一切技法。
這一練便過了漫漫長夜,又過了日噴薄的上午,等到孟扶搖睜開雙眼,已經是午後了。
一睜開眼孟扶搖便皺眉嘆了口氣,第三層巔峰已經半年之久了,始終沒有突破,如果一直停滯下去,拿什麼去參加真武大會,拿什麼人家“遲早會痛”?
這也罷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心底那個願,想要實現只怕更加遙遙無期。
咬了咬脣,孟扶搖起大步下山,算算時間,今天燕驚塵應該已經走了。
走了,也好。
孟扶搖現在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準備收拾包袱馬上走路。
下到半山,穿過一的山坳,依山而建,飛檐斗拱連綿宏偉的便是玄元山莊。
還未走近,便聽見一陣喧譁,一片吵嚷聲裡有人尖聲大,“玄元劍派號稱太淵皇朝三大劍派之一,怎麼連個像樣的弟子都沒有?”
接著便響起師父微帶尷尬的乾咳聲,還有一衆師兄弟姐妹不忿的反譏之聲,夾雜著長劍紛紛出鞘的清越聲響,熱鬧非凡。
孟扶搖皺眉,知道五洲七國武風濃烈,各門派之間常相互挑戰,八又是誰家找場子來了。
孟扶搖掏出懷裡易容工,匆匆對著溪水給自己畫了個猥瑣妝,一直以來,的容貌只在燕驚塵面前展現。
進了山莊,穿過演武場才能回到房間,玄元劍派的演武場,是太淵數得上號的頂級大型演武場之一,佔地廣闊,氣派宏偉,平日裡本不會啓用,孟扶搖不聲的從場門進來,原以爲可以順利離開,眼角一瞄,倒吃了一驚。
今日演武場,居然滿了上百號人,穿著各服,在場中各據一角,看樣子竟然是幾家門派同時前來向玄元劍派挑戰。
孟扶搖甚至在人羣中發現幾位神完氣足,目沉斂的男子,氣度絕非尋常人可比。
玄元劍派門下弟子除了燕驚塵全數到了,圍一團,神慎重而擔憂,有些師兄弟好像還了傷,拄劍恨恨的吐著沫。
空氣中,充滿凝重不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