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卻是看得最清楚的。這人定力了得,本沒有中桃花的朮。
沈在野笑了笑,看著他道:“這是在下的事,閣下又何必多問?”
“好,我不問了。”千百眉轉走到院子裡:“那你想跟我聊什麼?”
“自然是聊姜桃花。”沈在野跟著他過去,淡淡地道:“想要的東西,只有我能給,閣下想必也問過自己的意思,不會想離開這丞相府。”
“那又如何?”千百眉笑了:“不願意走,我便在這裡陪著,直到想走的時候,我再帶走即可。”
心裡一沉,沈在野皺眉:“閣下如此行徑,會不會有些逾越了?你與只是師徒。”
“師徒怎麼了?”千百眉失笑,眉眼之間滿是盈盈的:“我從一開始就是衝著娶收的徒啊。”
沈在野:“……”
臉難看極了,他瞪了面前這人好半天才說出話來:“無恥!”
“哎,當時男未婚未嫁的,怎麼就無恥了?”千百眉哼了一聲:“饒是現在嫁了人,我也不嫌棄,只要什麼時候想通了跟我在一起,那我隨時都能帶走。”
這算什麼?在背後安對翅膀,只要不高興,那就可以離開他?哪有這麼荒唐的事!
口微微起伏,沈在野皺眉看著他道:“閣下是在我讓從你我之間做個選擇?”
“你能得了?”千百眉有些意外:“拿什麼啊?”
“姜桃花最在意的是什麼,閣下不會不知道。”沈在野目幽深地道:“我能讓姜長玦上戰場,也能讓他死在戰場。”
神一凜,千百眉突然就飛了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你敢!”
“若不是在我院中,姜長玦對在下來說也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沈在野平靜地看著他,沒掙扎也沒還手:“你大可以掐死我,看掐死了之後,你在乎的人能活下來幾個。”
好生毒的人啊!千百眉咬牙,他囂張了半輩子了,頭一次被人著肋威脅!
放在他間的手僵了好一會兒,千百眉瞇著眼睛收回來,低聲道:“你敢他們一分,我就敢滅你滿門!”
輕笑一聲,沈在野轉頭看了看這院子:“所謂我的滿門,除了,也不過就我一人。”
微微一怔,千百眉意外了:“你說什麼瞎話呢?這滿院子不都是你的人嗎?”
沈在野沒打算跟他糾結這個問題,而是道:“我不會把自己無法掌握的東西留在邊,也該做個抉擇,要麼跟你走,之後你們的事,我再不手。要麼留下來,你也該遠離。”
“好生霸道啊。”千百眉笑了:“依相爺的意思,桃花在你眼裡只是個東西而已?”
沈在野沒吭聲,千百眉繞著他轉了兩圈,上下打量:“看你也算是權傾一方,天下在握之人,怎麼就對自己這般沒信心?竟然窩囊到要靠威脅人做決定來讓你心裡踏實?”
“分明是閣下太過任意妄爲,在下才不得不有此決定。”沈在野道:“閣下若是守規矩,不肖想他人之妻,在下又何必出此下策?”
“我看是你自己都知道自己虧欠了,不敢保證會一直喜歡你,所以纔會這樣說吧?”千百眉勾脣,看著他搖頭:“要是當真喜歡,想留下,那就爭取得到的心不就好了?使這些手段,有什麼用?”
沈在野笑了笑:“在下無法全心全意對,也不敢全心全意對,換不來人的真心,無話可說。但留在這裡,就是要與在下合作的,若是相互之間不能完全信任,那分道揚鑣也罷。”
“你們大魏的人都是這麼複雜的?”千百眉萬分不悅地道:“一個男人,喜歡一個人還這麼畏首畏尾,瞻前顧後,你有病啊?”
沈在野:“……”
也是真的打不過他,不然他真想把這人給千刀萬剮了!
“你也就是著姜長玦,知道那小傢伙心疼弟弟,所以纔敢這麼無法無天的。”千百眉瞇眼:“你都不用問,都肯定是會選擇留下來繼續跟你合作,然後讓我走……說起來也是傷心呢,小傢伙從來沒把我這做師父的放在心上。”
心裡舒坦了半分,沈在野看了看他:“既然知道的決定,那閣下是自己走,還是等來跟你說?”
“哼。”千百眉一甩袍子,傲氣地道:“你有張良計,我就沒有過橋梯?讓我走可以,離開這相府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離開這國都,隨時都會看著你們,你又能奈我何?”
沈在野咬牙:“至晚上別在院子裡過夜!”
“哎,我們以前還都睡一間屋子呢。”千百眉翻了個白眼:“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
深吸了一口氣,沈在野冷笑:“過去也只是過去而已,在如今看來,又算得了什麼?”
“好一個過去也只是過去而已。”千百眉看著他的眼睛:“那你過去的東西呢?都放下了嗎?”
微微一愣,沈在野皺眉:“連這些都給你說了?”
“沒有,我查了查你而已。”千百眉撇:“自己都是個放不下過去的人,還管那麼多?”
他院子裡有個人竟然是先帝的妃子,這事兒外頭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沒人敢明說罷了。要不是用至深,他怎麼會冒那麼大的風險,留那樣一個人在府裡?
沈在野抿脣,垂眸道:“在下的事,自己會理,用不著閣下來教。天已經亮了,閣下還是準備離開吧。”
“現在啊?”千百眉不悅地道:“都不等小傢伙醒過來給說一聲?”
“我自然會解釋。”沈在野瞇眼:“反正閣下也走不了多遠。”
他只是一想到這兩人晚上也在一個院子裡,就渾不自在。讓他出府雖然沒太大作用,但好歹能讓他做點噩夢,至他晚上能守著,不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人就不見了。
千百眉
看了他幾眼,瀟灑地就走了,反正這天地間他來去都自在得很,想來看小傢伙,也不過是多走兩步路。
不過話說回來,好像真的遇見個十分難纏的男人啊。不囂張也不跋扈,冷不防地就著人家的肋掐,這種人……難怪對付不了。
看他走了,沈在野才終於鬆了口氣,推門進去,和姜桃花一起補眠。做了一晚上的噩夢,他也正困。
天慢慢亮,相府裡卻是一片安靜,有人坐在梳妝檯前認真地打扮著自己,娥眉輕掃,紅脣點絳,眉心畫上一朵梅花,再穿了自己從宮裡唯一帶出來的一件裳。
陸芷蘭打量了一番鏡子裡的自己,笑著掌,問後的芳蕊:“好看嗎?”
芳蕊是沈在野派來的,先前一直在宮裡伺候,出宮了,自然也跟著出了來。
“好看。”道:“只是您許久沒有這麼好的興致了,打扮得這麼,是要同相爺去哪裡嗎?”
“今天不是同他出去。”陸芷蘭笑了笑:“今天咱們該去祭拜祭拜先帝。”
芳蕊一驚,臉微白:“主子?”
“我與沈在野之間的賬,算是還清了。”陸芷蘭道:“接下來欠先帝的債,也該還一還。”
“……”芳蕊害怕極了,想了半天才想到詞兒安:“咱們如今是進不去皇陵的,又何必跑這一趟?”
“沒說要去皇陵啊。”陸芷蘭笑了笑:“我如今哪來的資格進去,你也別擔心,我不會給先帝殉葬的。”
早就沒那個資格了。
輕輕鬆了口氣,芳蕊算是放心了,只要別做傻事,其餘的一切好說。
“那奴婢現在出去準備馬車。”
“好。”陸芷蘭頷首,坐在屋子裡等著,等準備好了,便提著子跟出去。一路上都是微笑著的,看得芳蕊心裡很是踏實。
“你當真是在開心嗎?”腦海裡響起明德帝的聲音,陸芷蘭一愣。
眼前的景瞬間轉換了芷蘭宮裡的場景,正對著窗外頭傻笑呢,他從後頭進來,眼裡滿是憐地道:“開心才能笑,傷心的時候,你只管哭就是了。”
“臣妾沒有傷心。”:“臣妾好著呢。”
輕嘆一聲,明德帝手將摟進懷裡,低聲道:“你又何必跟朕逞強?”
陸芷蘭怔愣,手回抱著他,終於忍不住嚎啕出聲。
以爲已經不難過了,反正人已經死了,還可以靠著沈在野活下去,這債來世再還也沒什麼大不了。然而,跟沈在野兩清之後,怎麼覺得很多被著的東西都翻涌了上來,糾纏,啃噬,痛不生。
世上最懂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被親手殺死了,不會有人再明白笑就是哭,也不會有人再溫地給說凡事都有他在。
自作孽,不可活,都不想原諒自己,何況是他呢?
“主子。”芳蕊嚇壞了,連忙扶住:“您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