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由暗驚,心思轉了好幾轉,含笑答道,“琉璃哪有此意,只是想到先母常說的,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人世無常,佛語有云紅骷髏,想來富貴自然不過是鏡花水月,此時看的是無邊威儀,他日未必不是一場春夢,因此忍不住有些慨而已。”在這個時代,固然也想過找棵大樹好乘涼,但更怕真的就此捲進那立刻就要來到的雨腥風,自古富貴都要險中求,以的個,神是當不來的,還是當個觀衆比較把穩。
楊老夫人臉上的詫異之頓時難以遮掩,“小娘子年紀輕輕,怎麼會有如此心思?”
琉璃苦笑一聲,穿越的滄桑豈能是你老人家能看得出來的?現在經常覺得自己已經有一千多歲,老得不能再老,上順口答道,“琉璃十二歲喪母,世事無常人冷暖,卻也嚐到了幾分。”
楊老夫人點頭嘆道,“人生禍福相倚,卻也難說得。小娘子青春年,也莫太過灰心纔是。”
琉璃微笑點頭,“琉璃教了。”
楊老夫人忍不住又看了琉璃一眼,只見端坐在那裡,姿態拔,神態沉靜,想到剛纔的言談,心裡更是詫異,看著神矍鑠,實際早已年過七十,什麼人沒見過?但這個胡卻給一種奇異的覺,上不但有書卷的清雅之氣,還有一份異樣的淡然,實在不似商賈之戶的兒,更別說是胡商。
此時柳氏的儀仗車馬已經過去,石氏等人也收回了目,重新說笑起來,楊老夫人不聲的轉了話題,有意無意的開始打聽安家與琉璃的出來歷,聽得安四郎的伯父便是高祖當年親口封爲五品散騎侍郎的安叱奴時,點了點頭,“安侍郎的名頭老倒也聽過。”又聽得琉璃姓庫狄,楊老夫人思量半日才道,“前齊有幾位王侯都是此姓,不知……”琉璃只能道,“華縣公是小先祖。”
楊氏微微點頭,又將話題轉回了三月初五大慈恩寺的牡丹盛會,語氣卻比剛纔親熱了幾分:是自重份之人,原想著與這些胡商眷共一室總比到樓下與庶民雜坐要好,卻沒想到這幾位胡人倒都是有幾分來歷的,安叱奴也就罷了,不過是以善於樂舞而寵,並不爲士族所重,庫狄家門庭卻並不算太低,前有齊朝出了三位王侯,後有庫狄士文以家風嚴謹著稱。
武夫人笑道,“若說牡丹,我還真未見過有人畫得比大娘更好。”與母親、妹妹子不同,心思簡單,父親雖然位不低,卻也有過經商之舉,所嫁賀蘭氏原本就是鮮卑一族,因此反而覺得和石氏等人在一起,比那些不攀比門庭的貴婦人在一起還鬆快些。
楊老夫人轉頭看向琉璃,眼神更是深了幾分,“大娘莫非也獨牡丹?”
琉璃此時心裡已有幾分肯定,眼前這位手段玲瓏目銳利的老夫人,十有就是那未來皇的母親,聽這樣問自己,想了一想才答道,“琉璃之於牡丹,不獨羨,亦是敬服。牡丹之生也艱難,開也緩慢,然一旦盛開,便笑傲羣芳,豔絕人間。琉璃曾聞,笑到最後者,笑得最好,大約說的就是牡丹吧。”
這話卻說到了楊氏心坎裡去。這一生跌宕起伏,出隋朝皇室,卻正逢改朝換代,四十歲才嫁到武家,連生三,而母皆被武家前妻所生的幾個兒子輕視欺辱,直到前年兒封爲昭儀,自己在家裡的境才略微改變了一些,可那幾個兒子依然桀驁不馴。若跟柳氏比起來,們兩個的威權勢依然有云泥之別。只是卻知道,兒是絕不甘心仰人鼻息的——因爲自己也一樣!“笑到最後者,笑得最好”,楊老夫人把這話在心裡又重複了一遍,點頭笑了起來。
因柳氏此時才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長安的寺廟又非此一家,有些人等不得,便索改去其他寺廟。說話間,這間酒肆雅間的客人一半多已結賬離去,楊氏和武氏聽到外面的靜,商量了幾句也決心改去靈寺上香,向石氏再三道謝而去,武夫人更對琉璃低聲笑道,“阿母的牡丹夾纈就拜託大娘了。”琉璃笑著點頭:“夫人客氣,琉璃一定盡心竭力。”
待楊老夫人一行離去,舅母石氏便道,“這兩位夫人看上去都頗有貴氣,卻沒有半分架子,也不知是何門第?”琉璃心裡腹誹:人家都快把咱們祖宗八代都清了……
因要在外消磨一天,石氏也不著急,一面等候,一面索讓店家重新上了素湯餅和幾樣點心,算是提前吃了午飯。直到將近午初(十一點),柳氏的儀仗終於再次經過樓下,石氏這才結賬離開,坐車到了山腳下,下車步行,一路從山門走到主殿,琉璃忍不住四下打量,只見寺裡青石鋪地,蒼松夾道,建築多爲重樓復殿,甚是莊嚴殊麗。石氏卻道,慈恩寺各以南院的杏林最是勝景,再過一個月,上千株杏花盛開,從曲江江畔遠遠去,就如雲蒸霞蔚一般。
這般一路走,一路說,先是舅母石氏因形碩,腳步有些緩慢,走到後面,卻是琉璃挪不步了——進了第二道山門後,那經過的殿廊院壁上,都畫滿了壯觀的壁畫,有的一眼便能認出是閻立本的手筆,有的卻是佚名者的傑作,所畫多是各種菩薩像和經變圖,構圖嚴,線條蒼勁,對於琉璃來說,這些宏偉的壁畫簡直就像金山寶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石氏康氏等人雖然也知道畫,但見突然對著牆壁眼冒綠、如癡如醉,無不相顧啞然,好容易死活把拽到了大佛殿。直到上香之前,琉璃心裡卻依然是夢遊般的恍惚:這些傳說中的名家真跡就這樣一牆一牆的出現眼前了?
只是面前那莊嚴肅穆的佛像,邊那些虔誠祈祝的男,還是漸漸把琉璃從癡迷中拉了回來,忍不住也默默祈禱,“我佛慈悲,您能網開一面讓我回去麼……”三年來早已漸漸的學會了不去回憶,但此刻想到那些千年之後的親朋好友,那些日益模糊的生活點滴,終於忍不住又一次淚流滿面。
然而佛像無言,只是用細長的眼睛默默注視著眼前的衆生。
待上完香,已過了午正,舅母見到琉璃臉上的淚痕,只當是追念亡母,倒是嘆息了幾聲。又怕過於傷懷,便帶著去了南池、西園等風幽靜之,一路上雲閣華宇不說,而且幾乎每大門、兩廊都有絕妙的壁畫,看到後來,連琉璃都有些麻木了。卻見整座廟宇最高,那著名的大雁塔只是略有規模,想來真正修好至還要一年景,那是玄奘法師親手修建、供奉上千顆舍利、擁有無數唐代最高水平壁畫繡像的寶庫……
到了午後,寺院裡的人更是有增無減,琉璃一問纔不無驚異的知道:許多人是直奔戲場而去,因爲每日下午,慈恩寺裡的戲場便要開演——此時的戲場居然都集中在各大寺院裡,而長安戲場又以慈恩寺的最爲有名。
琉璃倒是很想驗一把在寺廟裡看大戲的滋味,但舅母卻突然想起,今日是初一,有俗講可聽,這一說,康氏幾個也興起來,顯然都更這俗講。一行人興致的到了一院子裡。那院子裡早已站滿了人,男老都有,不住的頭接耳。過了片刻,一個披袈裟的中年僧人步履莊嚴的登上了前面的講壇,底下頓時變得雀無聲。那僧人開口先念了幾句佛經,琉璃正在琢磨他在說什麼,只聽他聲音清朗的道,“若說到因果,這城裡正有一件奇事……”竟然是直接開始講故事了,說的是一戶人家如何因信佛而逃過了一場劫難,語言之通俗,細節之生,故事之狗,簡直讓琉璃聽得目瞪口呆。
眼見高臺之上披袈裟的僧人講得舌燦蓮花,庭院之中男信徒們聽得如癡如醉,舅母幾個更是全然忘的時哭時笑,琉璃簡直佩服得五投地:啥寓教於樂啊?這纔是真正的寓教於樂!
只是對聽故事到底興趣不大,沒過多久心裡就開始惦記剛纔在不遠迴廊上驚鴻一瞥的菩薩像,聽得那俗講的故事講到那個倒黴的家主已經出了大牢,便對舅母悄聲道了句要去更,舅母聽得神,只是點了點頭。
琉璃悄然離開,快步走到了那迴廊之上,開始仔細端詳著壁上的那幅菩薩像,只覺得圖上菩薩微微回的作與後世那幅藏於大英博館的莫高窟《引路菩薩圖》頗有類似之,神態也畫得極爲生,越看越是神,不知不覺已出手指凌空描摹著圖中的紋筆路,正在揣之中,卻聽背後一聲嗤笑,“奇哉!如今的胡姬不去西市延客,卻來寺院摹像,難道這世道真是要變了麼?”
琉璃畫畫之時最是專心,通常聲音本打擾不了,但此人就在背後說話,聲音響亮,言辭刻薄,不由怒火上衝,回頭一看,只見迴廊上不知何時來了六七個年輕男子,多是穿著深青或淺青的圓領襴袍,站在自己後這個卻穿硃團花羅袍,腰佩金鉤,年紀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白淨面皮,滿臉不屑,看見琉璃回頭,卻微微挑起了眉頭,輕佻的盯著的臉看。
琉璃只覺得心裡如吃了個蒼蠅般的膩味,冷冷道,“怪也!如今的士子不去議論蒼生福祉,卻來議論婦人細務,這世道當真是變了!”
此言一出,這個白麪男子不由一怔,他幾個同伴中有人忍不住笑著嘆道,“如琢也有今日。”琉璃不和這種人多言,轉便要走,那個如琢的男子卻一步上,擋在了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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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穿越到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崇禎身上,有金手指,也有劍眉一軒或者仰天狂笑的幼稚舉動,更有動輒誅人九族的白癡行為;隻是憑藉著對曆史的瞭解和自己的思路來改造大明。本書內容儘量貼近曆史,不適合喜歡小白文的新人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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