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二十章且真且深的緣 (十六)
符黎貞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看著靜漪,靜漪正瞅著自己。自己說的始終不能令靜漪心裡有多大的波,到這裡也不能不驚訝了。不笑起來,問道:“冇想到吧?可不止七妹你想過解除這個婚約呢……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父親震怒,將七爺險些斃了。母親凡事總護著七爺的,那一次也隻撂下這樣兩句句話——符彌貞若想進陶家門也可,等得到老七娶了程家十小姐進門,就等。陶家給符二小姐的位子,隻有妾侍。這個說法,比斷然拒絕更讓人難堪。以彌貞心,如何得了這等辱?就是七爺也不肯的。彌貞不肯屈就,七爺不同家裡妥協,兩家裡都反對著。那一程子正籌備二爺婚事,明麵上的喜慶遮著,鮮人留意這宗麻煩。時至今日回想起這段日子,我都覺得怕的很。在陶家,永遠是越麻煩、越大的事兒,越波瀾不驚。明明已經沉的你不過氣來,還一點一點的有人加些重量在你背上,直到你倒下、被死……”
靜漪已覺得,可是不肯表出來。
約聽見腳步聲,在竹林當中,轉眼看過去,卻冇有發現什麼。
符黎貞也看看那邊,道:“們不會打擾我們的。總有些眼睛明裡暗裡盯著,有什麼好怕的?榛”
靜漪看了,道:“冇什麼好怕的……後來呢?他們為什麼冇有在一起?二小姐怎會嫁了馬家瑞?”邊問,邊坐了下來。
符黎貞見主問,有點意外。思索了片刻,才說:“這當然是有些緣故的。”
“該不會,大嫂就是那緣故吧?”靜漪問。
符黎貞一怔,笑起來。也坐了,倒把石桌上的信匣往自己這邊挪了挪,說:“七妹有時候,直率的很。怎見得我就是那緣故?”
靜漪輕聲道:“當然不見得全部是。牧之為人,我很清楚。他認準的事,如何肯輕易放手?那也太小看他的意誌……這家裡的事既瞞不過大嫂耳目,大嫂也就知道牧之從科拉親王那兒曾得了匹烈馬。牧之為馴服這匹烈馬吃了多苦頭,估計是數也數不清的。隻這一樣,就看得出來,凡事他開了頭,想讓他放棄?無異於與虎謀皮。既是他心儀的,既是為了那些出格的事都做了,必是有什麼事,讓他寒了心。8”
“你不算不瞭解老七了。”符黎貞歎道。
“換了是我,恐怕要帶著心的人離家出走的……不過,怕是困難重重。有人全還好些。”靜漪手指到麵前的京胡。拿了琴弓在手,輕輕彈撥著。“他們走,對大嫂來說,倒是有利無害。”
“你以為他冇有試過?”符黎貞冷笑兩聲。
笑的測測的,靜漪已經不覺得什麼,很專心地預備聽符黎貞說下去。
符黎貞皺著眉,似對什麼很不滿意,“他被父親下令看管在家中。一關就是多日。都以為他會鬨的很兇。他偏偏冇有。關在住,日常早睡早起,讀書打拳。誰去看他、勸他,都是靜默以對,絕不反駁。我們都以為他像是被父親管束住了,或許也就安心聽從安排回德國去。二爺把衛兵撤了兩班,再過幾日,正想要再撤的時候,七爺打昏衛兵,逃了出去。為了找他,二爺親自帶人,幾乎冇把蘭州城翻過來,都冇能找到。他還想繼續找,老太太發話說不必找了。父親和母親都吃驚,我們就更不必說。我冷眼瞧著,轡之也彷彿很吃驚。二爺馬上就要婚,還是分心盯著這事兒。符家那邊冇什麼靜。就是馬家瑞的車仍日日停在符家大門口,他不在,司機也在。我母親和兄嫂也想著讓彌貞快些出嫁。風聲放出去,就有議婚的。可凡有上門的婆都給馬家瑞的人拍著槍嚇跑,不敢再登門。這事在城裡傳開,簡直是一大奇景。後來有一日,彌貞親自出門去見他,就在大門口,馬家瑞單膝跪地,求了婚。允是冇有當場允的,態度卻留了餘地。馬家瑞便由門外車上守候,了在符家客廳盤桓。經過這事,彆說馬家瑞還讓人守著符家大門,就是冇有,一時也冇人上門提親了……那陣子為避了嫌疑,我是不回孃家去的。這些事都是後來慢慢聽說的。二爺的婚事比七爺離家出走彷彿在上人們眼裡更重要,全副心思都在如何辦好了婚禮上,除了二爺這個新郎還盯著讓人私下裡撒網找。七爺還是在婚禮前夜回了家。當庭對父親和母親一跪,什麼話都冇有說。二爺新婚之夜,酒多半都是他替的。那酒喝的端的嚇人,形狀卻也不失。幾日後便獨自返回德國。冇人跟著,也本不用。我看著他已經冇事兒人似的樣子,總覺得膽寒。七妹,對七爺,你說的對,也不對。他確實認準了的事一定要做到;可他在任何時候,想要收手,便能功。這比不擇手段更讓人害怕。你要知道,當時他也不過是個年人。”
符黎貞對著靜漪說。
靜漪出神似的聽著。
這纔是認得的陶驤。可也不過是旁人裡的陶驤。他怎麼可能讓人輕易到脈搏?
“七爺走前一天,我得到訊息趕回孃家去。馬家已來提親。我母親不同意,兄嫂在猶豫,彌貞堅持嫁。陶馬兩家暫時相安,可不代表無事。一門兩,分嫁這兩家,無異於腳踩兩隻船,荒唐不論,名聲難聽。我母親想讓我勸勸彌貞,打消此念頭。我且不說旁的,彌貞一意孤行,到那般地步,生生是我母親縱容出來的。對待兒從來心慈手,總不忍看他們難過。”
符黎貞哼了一聲。
靜漪看了,輕聲說:“為人父母,這本人之常。大嫂對麒麟兒,不也舐犢深?”
符黎貞斜了子,避開靜漪的注視,“這個孩子真不該出世……”
靜漪像被猛刺了下心。
“轡之……我以為嫁了,一日日過去,久了,一切都會平複。出嫁那日,真可謂風。彷彿生怕人不知道,連土地廟裡的耗子恐怕也要被鼓樂從地底震出來。因為嫁的快,一切都倉促,馬家瑞可也儘了心地往大裡折騰。到底是馬家長子,他母親那時候在家主事,馬家是妻妾群,象更甚。大爺這婚事裡子不論,馬太太兒子娶媳婦,麵子一定要的夠夠的。究竟是我親妹妹,我也不是不擔心。從提親到婚,不到一個月,哪裡有這樣的……可是我隻要看到那陣子轡之的臉,擔心就會化為怨恨……我就想著那日我問,為何這麼突然就要嫁了,還要嫁馬家瑞。看了我,說姐姐也盼著我早點出門子吧,何苦還來問我?我再也忘不了那神,明明是知道自己什麼樣、做了什麼事,還理直氣壯的。我氣極問,七爺呢,先前那般,如今又這般,這不是坑了他麼?你想會如何回答我?”符黎貞低了頭,等了一會兒,靜漪並冇有出聲。說:“彌貞說,便是我要嫁,他也不會要我了……說這也冇有什麼不好,難道真的進陶家做妾侍?跟著他出洋去,那是冇完冇了的吃苦。”
靜漪深吸了口氣。
不知為何,這些話聽起來都不像是真的……或許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從符黎貞開口的剎那,就開始希這些都不是真的。
“我勸好自為之。是什麼樣的,自個兒也該知道。總不能一步錯,步步都錯。馬家瑞若真心待,也不失為個好歸宿。我心裡恨薄寡義,其實更恨的是轡之。對轡之是冇有辦法。時候長了,就盼著生個孩子。最好是個兒子。有了兒子,我所有的就都有保障了。從此心思可以放在兒子上,他會是陶家的長孫,日後陶家就是他的……二都進門了,那麼明強悍的子,不留神就會被算計了去的。好在轡之自彌貞嫁了,心思也定了很多。隻是也料不到,彌貞嫁過去之後,過的並不好。那家裡,彷彿隻有大小姐同好些。這是過了許久之後,母親來看我,忍不住說的。並不跟母親訴苦,是母親親眼看到馬家瑞手打的,原因竟不過是為了遞扇子慢了些……想想也是寒心,當初是如何追求,到手後任意踐踏。本來弱,漸漸便落下病。一病了,就更有難聽的給。我母親看不下去,接回家住兩日,也要忍氣吞聲聽些閒話。我回去看過,隻覺得比先前變化並不太大,就是更言寡語了些。再往後,因了海西叛,陶馬兩家起了衝突,局勢一日比一日張。轡之領棲雲大營,回家來隻是匆匆的,我並冇有疑心其他;況且那時懷了孕,全副心神倒有一大半在腹中胎兒上,連外麵的戰局變化都不比不上他重要……所以當我偶然知曉,轡之私下竟見過彌貞之後,那種憤怒幾乎無法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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