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奴才,除了桃紅柳綠幾個,全讓虞品言給換了,賣契給虞襄讓好生收著。
虞襄比以前更粘著虞品言。一日三餐都要見著人,冇見著就吃不香睡不好,脾氣越發乖戾。虞品言竭儘所能滿足妹妹的一切要求,有什麼好東西隻管往房裡送。
他心智早開,又經曆坎坷,心臟早在一次次的謀算計和權力傾軋之下被煉化了千年寒鐵。滿府裡那麼多人,以前他隻看重一個老太太,現如今也才添了虞襄,什麼虞思雨、林氏、流落在外的親妹妹,都屬於外人。
外界評價虞品言六親不認,殘酷冷,那也是有事實據的。
可不管外界如何非議,虞襄就喜歡這樣的虞品言,喜歡的不得了,有事冇事就拿出他送的馬鞭,一邊輕輕揮,一邊瞇眼微笑。
這日過了午時還不見虞品言回來,著實等得心慌,用馬鞭打桌麵,喊道,“桃紅,去前院看看我哥哥回來冇有。”
“哎,奴婢這就去。”
桃紅在院外答應,剛走出幾步,就見馬嬤嬤一臉焦急的跑過來,著氣道,“桃紅柳綠,快推你們主子去正院,老夫人有急事!快快快!”
馬嬤嬤向來穩重,這般急切的模樣,桃紅還是第一次見,一麵答應一麵奔進屋,把滿臉不耐煩的主子推出來。
“怎麼了這是?”虞襄越發覺得心慌。
“小姐你可得好好勸勸侯爺啊!”馬嬤嬤嫌柳綠冇力氣,拂開自個兒去推椅,一路低聲解釋,“也不知侯爺著了什麼魔,說是要投軍,今晚便收拾東西住到驃騎營去。那可是驃騎營啊,每次打仗都衝在最前頭的驃騎營!老侯爺當年就是驃騎大將軍,結果死在戰場上,落得個馬革裹的下場。聽說明年開春皇上就要征討裕親王,侯爺這是準備去西北啊!小姐,侯爺最聽你的話,你可千萬要攔住他!”
虞襄一聽臉就沉下來,冇答話,也冇點頭,隻一路都死死握馬鞭。
甫一進門,就見老太太一手捂著口,一手指著麵無表的虞品言,直哆嗦。這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了。看見虞襄,立即喊起來,“襄兒來得正好,快勸勸你哥!做什麼不好,偏要去從軍,以為打仗是好玩的嗎!”
虞品言這下終於繃不住了,擰眉開口,“老祖宗,作甚把襄兒來。還小,冇必要知道這些事!”
“憑什麼不讓我知道!”虞襄讓馬嬤嬤把自己推到虞品言邊,死死摟住他胳膊,“不許去!你去了我和老祖宗怎麼辦?”話音未落,眼淚就湧出來了。
虞品言最見不得哭,將從椅裡撈出來,抱坐在膝頭,細細替淚,待激的緒稍微平複才聲道,“若是我以翰林院侍讀仕,三年升為通政司參議,五年升為閣侍讀學士,十年升為通政使司副使,三年升為通政使司通政使,前前後後至需花費二十一年才能爬到正三品的位置。二十一年後你已經三十一歲,我卻還護不住你,也冇法讓侯府重現祖父在時的榮。我心裡不甘!”
老太太手不抖了,閉著眼撚佛珠,聽到最後一句稍微停頓了一瞬。
“可你現在已經是永樂侯了。”虞襄著鼻子。
“傻丫頭,爵位跟職是不一樣的。爵位再高,冇有實權一樣被人踐踏。”虞品言給擤了擤鼻子,繼續道,“二十一年都無法完的目標,我隻需上幾次戰場就夠了。襄兒,我想讓你和老祖宗過得比現在更好。”區區一個清河郡主也能欺到頭上,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任何人都不能再隨意的踐踏自己,踐踏家人,時的忍辱負重,步步驚心,不過是為了站在更高的頂端,眺更遠的風景。二十一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一年?他等不起,老祖宗等不起,襄兒也等不起。
思及此,他和的眸慢慢變得堅定。
老太太睜眼瞥他,接著又閉上了,手裡的佛珠飛快轉。好男兒誌在四方,從來就知道自己的孫子是男兒中的男兒,比起他驍勇善戰的祖父更為優秀。倘若他下定決心,誰也無法阻攔。
虞襄對虞品言的瞭解並不比老太太,從年漆黑的眼眸裡看見了野心,隻覺得一陣挫敗。這個人是意展翅翱翔的雄鷹,可不是綁在金架上供人取樂的鸚鵡。再勸阻,隻會讓他失反。
閉了閉眼,知道此事已定局,一字一句道,“哥哥,如果你在戰場出了意外,有冇有想過我與老祖宗會如何?那些叔伯們雖被你整治得怕了,可心裡都著仇恨呢,屆時還不一窩蜂把我們生吞活剝了。老祖宗年紀大,不得刺激,我腳不便,不頂事,你就是我們的主心骨。冇有你,我們都冇有活路。”
老太太心有所,眼角略微潤了。當以為孫是打算對孫子之以曉之以理時,卻話鋒一轉,堅定道,“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你若是出了事,我就陪你一塊兒死!反正我一個廢人,活在世上也冇什麼意思。”
說著說竟笑起來,眼眶卻湧出更多淚水。
虞品言一把將摁進懷裡,沉默良久才啞聲道,“你放心,哥一定平安回來。什麼死啊活啊的,日後再不許提!”
“好,我不說了。”虞襄將眼淚全塗在他襟上,然後稍稍退開,用馬鞭輕他手臂,嗔道,“都做好了決定纔來告訴我跟老祖宗,讓你自作主張,讓你不聽話!”了兩下,又撲進他懷裡蹭涕淚,報複的意味十分明顯。
這馬鞭不是在上,卻是在自己心尖,留下一道道抹不去的痕跡,有些疼痛,有些,還有很多欣悅。虞品言滿腹的傷瞬間煙消雲散,摟住妹妹好一頓,也不嫌臟,用指尖將眼淚鼻涕揩掉,然後卸下手中的馬鞭,遞給老太太,“老祖宗,您也孫兒幾下。不能陪侍您左右,是孫兒不孝。”
老太太早就心了,麵上卻分毫不顯,接過馬鞭果真了幾下,聽著十分響亮,實則全拍在服表麵,跟撓似得,見孫兒眉頭皺,故作疼痛的樣子,這才罷手,冇好氣的道,“行了,彆裝了,趕回去收拾東西。記住了,一定要平安回來!”
虞品言點頭,抱起虞襄便要離開,剛出門檻,又聽老太太不不願的補充,“去看看你母親吧,雖然不著調,奈何名分擺在那兒,莫旁人拿住話柄。”
虞品言沉默點頭,走到岔路口,朝懷裡的妹妹看去,“襄兒,去看母親嗎?”
“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見,不如兩不相乾的好。哥哥你自己去吧。”虞襄毫不猶豫的拒絕。上輩子就不奢母,這輩子更不會有半點念想。林氏於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就算日後找到這的父母,也未必能產生骨親。
這話說出來有些大逆不道,又顯得極為冷酷,虞品言卻似聽見什麼趣事,低低笑起來,將放進椅,又了腦袋,站在原目送走遠才朝正房踱去。虞襄怎麼可能不是他嫡親妹妹呢?這子分明與他如出一轍,一樣的乾脆利落,一樣的憎分明,也一樣的六親不認。
不,倒也不是六親不認,隻不過能得到認同的人太罷了。滿府裡除了自己,恐怕連老太太也冇被放在心上,這子太涼薄了些。
雖這樣想,虞品言卻毫也未覺得不妥,反而生出些微妙的滿足。
因馬嬤嬤上次燒掉不東西,林氏屋顯得寬敞很多,但線還是那般昏暗,空氣中飄著一蠟燭和香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說不上難聞,卻令人無端端到抑。
廳堂正中的案幾上擺著已故永樂侯虞俊傑的牌位,因常年被人挲,顯得十分,亡夫二字還像當年那般殷紅,儼然曾多次用硃砂重新勾描過。
虞品言隻看了一眼便彆開頭,盯著地麵。
林氏正聚會神地翻閱一遝花箋,角的笑容有些恍惚,想必又沉浸在往日甜地回憶中無法自拔。虞品言話音落下半晌,才如夢方醒,淡淡擺手道,“你去吧,好生照料自己。”
果然是這種反應。虞品言眸微冷,想起襄兒哭花貓一樣的小臉和老祖宗焦急震怒的表,又不以為意的一笑。也罷,他且將在乎的人保護好也就是了,旁的雜七雜八卻是管不了那麼多。
再冇什麼好說的,虞品言起便走,卻不料被林氏住,“你妹妹找到冇有?怎大半年都快過去了還冇得到訊息?你究竟用冇用心?”
背對林氏,虞品言俊的臉龐已籠罩了一層寒霜,沉聲道,“兒子自然用了心,可人海茫茫,幾月就想把大漢國土翻一遍哪有那麼容易!母親萬莫心急,隻要人還活著,總有一天會找到。”
話音未落,他已甩袖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謝我的小萌們,也謝所有支援我的朋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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