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范一進門就塞給姜亮一個鏡子。

“你在世只顧著活命，很久沒有照鏡子。”他說道，“好好看看你的樣子吧。”

姜亮看著鏡子里的老臉，擺出幾個深沉的表，從壑里發掘出曾經的記憶：“我年輕時的確風姿不凡呢，我記得走在街上也有很多子喊我仙人之姿，夫人果真仙人，能看到我的過往不凡。”

這個老東西就是這麼不要臉皮，劉范呸了聲，要不然也不會跟他搶生意，往他的桌子下扔狗屎。

“夫人到底關著我們想做什麼？”他不再跟姜亮瞎扯，皺眉道。

姜亮坐下來，順手端起桌上的大瓷茶杯，這是他剛被抓進來時就擺在手邊的茶杯，武好夫人把他們安排到這邊住時，這個茶杯也隨著過來了。

這麼大的茶杯簡直不是茶杯，喝茶是文雅的事，要品水要聞香要觀，要一口而盡要再喝不得意猶未盡回味，守著一只缸喝茶那是牛飲。

但隨著年歲口舌眼嗅都退化，茶是濃香還是淡甜或者苦，是碧綠還是濃黑，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分別，而以前喝過的各種名茶，滋味也早已經想不起來了。

茶水對他來說，過了口齒只余下一個味道，水的味道，喝茶也只有一個作用，解。

用這茶缸來喝茶倒是更合適。

他越用越喜歡，這些日子已經不離手。

“不是說了，讓我們想想能做什麼。”姜亮說道。

“想什麼？”劉范皺眉有些惱怒，“有什麼話為什麼不明說？這是瞧不起人嗎？”

姜亮將鏡子塞給劉范：“你也瞧瞧你自己，有什麼讓瞧的起，是比那個連小君還嗎？”

而且，連小君那麼，也還是被武夫人用五百兵將押著離開了州府，如果他能讓武夫人瞧得起就能再回來，如果辦不出讓武夫人瞧的起的事，這輩子大家也不會再看到他了。

劉范將鏡子握在手里：“連小君還有一張臉，我們有什麼？給那些流民寫的尋找親人的文采飛揚的家信嗎？”

事實上他們寫的信都沒有心思，分父母子妻妾幾種類型，詞句都一樣，這樣寫得快，掙錢也快。

武夫人怎麼可能因此覺得他們是絕世之才，請進家門當門客。

是門客吧？

前兩日他們不敢這樣想，直到今日跟著武夫人來到府衙前廳，坐在武夫人旁，看到的是州府各項事務的主管員，聽到的是商議關系州府民生的大事。

沒有人對他們這兩個陌生人表現是驚訝和不解，似乎看不到他們的存在，但那絕不是輕視，姜亮試探了，問出了一個蠢問題，那個員沒有任何輕視的認真的回答。

“我是說想讓我們當門客，就直接說出來，這樣算什麼？”劉范沉聲道。

姜亮握著茶杯喝了口茶，呼出的氣息淡淡，快要過年了，天更冷了，但這屋子里溫暖如春。

“說了，讓我們不要想怎麼做，想我們想做什麼怎麼做。”他說道，“現在不是想我們做門客，而是我們想不想做的門客。”

門客嗎？

他們想做門客嗎？

他們想在這世茍且生，還是想擇木而棲建功立業？

他們想這一學的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還是丟開士子的倨傲，貨與一個子？

劉范沉默，屋子里的氣息如同凝滯，然后姜亮吸溜茶水刺耳打破了凝滯。

“想與不想就在我們自己。”姜亮說道，雙手捧著茶杯，“不想就什麼都不做。”

劉范道：“如果想呢？”

姜亮看他：“那就好好想想我們怎麼能當上武夫人的門客。”

現在并不是武夫人想要他們當門客，而是他們想不想當武夫人的門客。

他們先想，然后才是武夫人想不想。

“我們沒有連小君的臉，沒有那些游俠兒的手，想要讓武夫人想，就要做事。”姜亮道。

劉范冷笑道：“你也說了，一沒有臉，二沒有手，在這世能做什麼？”

姜亮將茶缸的熱氣吹向他：“當然是做智足以強國，勇足以威敵，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之人。”

劉范將鏡子砸進他的懷里：“還是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你個臭教書先生，吃了幾頓飽飯，還以張儀蘇秦自居！”

劉范和姜亮怎麼思慮不安，李明樓并沒有在意，也沒有跟劉范姜亮多說話，也沒法說話啊，和他們的話都在上一輩子，這輩子與那一世不同了，能不能再說話還不一定。

姜亮猜的沒錯，暫時還沒有想讓他們做門客，只是想看看他們，看什麼其實也還沒想好，或者是想看看與前世是不是一樣吧。

是只會講事后故事，還是別的什麼。

所以帶著他們去聽衙議事，又問了那一世說的關于李明玉襲爵的事，當聽到姜亮劉范說出與那一世差不多的話語時，忍不住笑了。

很有意思，不是嗎？這一世不是，他們還是他們。

至于這兩人能不能會不會別的事，那就不是的事了，不為此費心神。

需要費心神的是州府這一次世家大族危急。

“我看他們不會退步的。”知府唉聲嘆氣說道。

李明樓笑道：“大人扛不住了？”

知府立刻直腰背：“怎麼會，太平盛世本沒有怕過他們，此時世本更不怕，怕的應該是他們。”

說完腰桿又彎下來。

“不過看來這些人也是咬著牙下了狠心，我是怕百姓們扛不住。”

“大人你放心，百姓是弱風吹草就能讓他們心神了，但他們又是最堅韌的，只要有一希就能堅持下來。”李明樓道，“別說這些世家是做樣子威脅我們，他們真要走，也就走吧。”

這樣啊，知府面變幻，真讓他們走啊，人數可不啊。

李明樓道：“他們走了以后，我們了錢財來源，錢財是很重要，但也不是能決定我們生死。”

不是離不開州府的這些世家大族，只不過是他們就在眼前手邊，只是手能拿到就用了，有了這些錢和資源能養活兵馬和更多的百姓，而他們付出錢和資源也不會要了命。

當然，不會說這是皆大歡喜的事，這只是從角度來說最合理的事，但從世家大族們來說就是強盜，是仇人。

無所謂，不需要他們，恨，也不怕，能活下去就好。

想要錢有很多種辦法，連小君去替做生意了，就算不，還有最后的保障劍南道。

先前從劍南道拿錢都是，所以很不方便，但現在有韓旭。

韓旭去了劍南道，武夫人救過他一命，武夫人現在窮了，沒有錢買奇珍異寶，沒有錢穿服帶首飾，連侍從都用不起，請他從劍南道弄點錢送來不算過分的要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