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經被舍棄了。

武兒掌控了整個京城聚集的兵馬，帶著這些兵馬去魯王的封地麟州。

皇帝駕崩了，朝廷也不存在了，現在滿城響著的只有一個聲音。

“武都將有令，有燒殺搶掠室者，殺。”

“武都將有令，不出城者閉門守戶勿。”

“武都將有令，每一戶隨行車馬不得超過五輛。”

“武都將有令，天明即啟程，過時不候。”

一隊隊的兵馬在街上奔馳，一聲聲號令不斷的傳達。

北城門是隨軍民眾聚集的地方，不分富貴貧賤的京城人都在這里，富家車馬壯仆從，窮者雙腳雙手扶老攜，皇親國戚高也不例外。

當然還有一部分員聚集在武兒的陣，火把照耀下他們神青白，對于阻止武兒兵離開京城已經不抱希了。

形勢已經不可阻擋。

“陛下的尸首不能扔在皇城不管。”一個員喊道。

武兒看向他：“陛下已經送去皇陵暫時安葬，宮的太監們隨行，另有兵馬守墓，安康山既然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不會對陛下的尸首和皇陵不敬。”

那員默然，現在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皇帝大葬是不可能的。

“太子我去看過，已經昏迷不能隨行。”武兒接著道，“留了太醫照看，如果太子病故，會送去皇陵安放，太子妃自愿留下，其余妃嬪子們皆隨大軍離開。”

看來太子皇陵也沒幾天了，死太子沒有威脅和用，進了皇陵不會被叛軍折辱，太子妃躲在皇陵也比在京城安全，這樣的安排很周道。

“武都將！”有幾個員面鐵青憤怒的喊著從外邊過來，“朝廷的車馬為什麼也只有五輛！文書典藏如何裝得下？”

武兒道：“典藏文書皆收庫中，只要帶走印章就足夠了，你們如果不愿意舍不得，可以留下來守著。”

安康山對典藏文書不會興趣，但對人可就沒有那麼客氣了，留下守著太危險，那幾個員咬了咬牙：“典藏文書也罷了，國庫可不是幾輛車就能裝下的。”

里面的古書卷宗大件也罷，金銀珠寶安康山可不會放過，國庫必然要遭到劫掠。

“國庫一件不帶。”武兒道。

員們驚怒，那可是大夏的國庫，這個漠北來的土包子見都沒見過的天下珍寶都在里面。

“對于陛下來說，這些并不是什麼珍寶。”武兒道，“所以他不要了。”

什麼？員們皺眉不解。

武兒視線越過他們看向這座城池：“陛下的意思是，京城是保不住了，為了避免百姓們遭到叛軍的荼毒，就把國庫留給他們。”

京城太大了，民眾不可能都跟著大軍離開，留在京城危險，麟州路途遙遠，路上艱難險阻也未知，京城沒有了皇帝兵馬，也就是放棄了抵抗，將不會有守城和攻城，燒殺也會很多，對于很多人來說，更愿意冒險留在京城。

而且天下的至寶都在國庫，幾天幾夜也拿不盡，叛軍們會直奔這些珍寶，城中民眾就能減被劫掠了。

員們能明白這個意思，但，那可是大夏立國以來幾百年的珍寶啊.....

“這怎麼是陛下的意思？”

“武都將，分明是你....”

他們忍不住憤怒的指責爭辯。

“行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崔征喝住了員們的吵鬧，“你們要是愿意就替陛下守國庫，何必命令別人。”

他們作為朝廷大員就是做決斷以及發布命令，然后由其他人去做，如果不能命令別人，他們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是的，現在皇帝沒了，朝廷沒了，他們的確不存在了，尤其是在這個手握重兵的小都將面前。

他們沒有資格和能力命令他，至于守國庫.....

員們不說話了。

崔征看著他們，夜火映照下面容忽明忽暗：“收拾好有用的東西上車吧。”

他轉整理了袍帽，接過隨從捧來的一個明黃布包裹的匣子，里面放的是大夏的玉璽，這就是他唯一要帶要守護的東西。

他的家人沒有跟隨在他邊，也沒有任何優待被兵馬保護，而是與京城的其他民眾一樣擁等候然后蹣跚跟上大軍的步伐。

天放亮，京城的火在晨中殘，伴著號角四門的兵馬疾馳，看起來有些凌，但匯集在一起麻麻鋪展，也有軍陣嚴明。

相比這些疾馳的兵馬的肅整，跟隨在后奔出京城的民眾們就顯得狼狽混，有車馬有腳有快有慢，有跟著兵馬的方向，也有向四面八方散去，大路上散落一片的哭喊嚷，踏起滾滾煙塵，而漸漸安靜的京城也是一片喧囂混，地上狼藉，街邊的商鋪閉，風吹過街市上懸掛的絹花彩紙嘩啦啦的飄，沒有賞心悅目只有凄涼。

城中閉的家宅中不時的傳出哭聲喊聲吵鬧聲，變故來的太突然，舍家棄業的抉擇不是一晚上就能做出的，沒有人能確定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也不知道前路會是什麼樣。

中厚站在空寂的街上，不用擔心被振武軍的人認出來，聽著旁男人們詢問。

“我們呢？還繼續留在京城嗎？”

中厚抬頭了鼻頭悶聲道：“消息已經送去給大小姐了，在大小姐回復前，我們還是守在京城。”

“我們還留在這里干嗎？”男人們皺眉，“安康山肯定會進來，京城沒有兵馬，我們幾個人也做不了什麼。”

他們英勇但不是狂妄，率領京城留下的民眾守城這種事是不能做的，那樣是無用功，而且會給京城和留下的民眾帶來滅頂之災。

這是大夏的京城啊，雖然皇帝不在了，它還是應該保留著該有的尊嚴。

這也是那個振武軍武兒的意圖吧，否則他要救護魯王，直接帶兵馬私自潛行離去就好，而不用像現在這樣將局勢告訴民眾，將能帶走的帶走，將能留下的留下。

“我們幾個也不是做不了什麼，安康山以為他占據了京城，肯定想不到我們劍南道也在這里了一腳。”中厚道，手從鼻頭轉到下，著胡須，“這里畢竟是京城，安康山想占據，昭王魯王不管哪個稱帝，也都會想重回這里。”

不管誰來來去去，劍南道都有人在這里，現在他們人，將來可以多啊，現在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將來說不定能當主人。

這世間的事很難測的，就像誰能想到他們大小姐會有兩個丈夫呢。

隨著行路，天氣越來越暖和，穿著單罩上甲一路疾馳頭上滿是汗。

夜降臨，信兵疾馳在營地里沒有到半點阻攔，當然這里的兵馬幾乎都是他悉的同袍，但當靠近主營時，那為數不多的面孔陌生的兵馬也沒有阻攔，熱的跟他打招呼。

“辛苦了。”

“平安回來了。”

“一路還好吧？”

“先喝一口酒緩緩。”

他們詢問著，接過他的馬，遞上來酒壺。

信兵接過酒仰頭喝一大口，炙熱燒滿全，背上冒出一層汗暢快淋漓，他腳步不停將酒壺塞給衛兵，前方衛兵已經對報了聲，同時掀起了簾子，從下馬到飲酒到邁步進了營帳行云流水。

野外營帳里燈亮，信兵看著坐在桌安前看輿圖的蒙面子，近前單膝下跪。

“夫人，京城和都將的信。”他拿出兩封信舉起。

李明樓抬起頭嗯了聲，方二接過遞給。

“都將還好吧？”李明樓拿起信，問信兵，“路上可還太平？”

信兵一一答了。

“去歇息吧。”李明樓道，“用熱水泡一泡解乏。”

信兵俯應聲是，又加了一句：“多謝夫人。”

夫人話不多，關切在細節里，滲到骨頭里，信兵時刻謹記自己是振武軍，但真的生不出對這位夫人的壞話。

信兵退了出去，李明樓并不在意他復雜的心，先拆開武兒的家信。

“這次的信不太一樣，輕薄一張紙。”咿了聲，揮了揮對方二說，換了新鮮的方式嗎？抖開了信紙，視線落在信上，聲音停下來。

信上沒有對妻子的稱，沒有對妻子的問候，沒有對天氣的瑣碎絮叨，只有一句話。

我娘還好嗎？

方二在一旁掃了眼，皺眉：“他什麼意思？質問？威脅？”

李明樓笑了笑：“沒什麼意思，他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