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秦書淮對趙鈺極好,趙鈺的傷勢一日一日好起來,秦書淮幾乎一直守著,秦芃對此很是欣,秦書淮能和趙鈺關係好起來,心裡也覺得放心不。歸到底,趙鈺是親人,秦書淮和趙鈺有爭執,夾在中間也有些難做。
趙鈺期初對秦書淮很是不滿,後面卻也忍耐下去,只是時時要見著秦芃,秦芃在,他倒也不鬧騰。
巫禮的醫不錯,不到半月,趙鈺的傷勢就好了七七八八,這時秦芃們出來也將近一月有餘,京中頻繁來信,秦芃也看出些苗頭來,詢問道:「可是宣京出了事?」
秦書淮應了聲,遲疑了片刻道:「我們可否早回?」
「嗯?」
「張瑛在宣京作有些大,我有些不安。」秦書淮皺著沒頭道:「他將我的人給撤職了。」
聽了這話,秦芃立刻道:「那你先過去,我照顧好阿鈺就回去。」
秦書淮張了張口,秦芃忙道:「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回去的。」
秦書淮沒說話,著信點了點頭,讓人去收拾東西。
秦芃幫著他收拾行李,秦書淮想了想,便去找趙鈺,趙鈺正在看摺子,近日來他好了許多,面也紅潤了不。他瞧著秦書淮走過來,面不大好,便挑了挑眉道:「怎麼著,張瑛做小作了?」
「你對齊國的政倒是瞭解得很。」
「知己知彼。」趙鈺笑了笑,放下了摺子:「怎麼樣,還是我們北燕好吧?雖然大家一團麻,但遠沒有你們南齊勾心鬥角。」
「那又怎樣呢?」
秦書淮抬眼看他:「南齊再勾心鬥角,也是上下一心,無論我輸或者贏,任何一位齊國人都不會讓你北燕再犯一步。北燕再一心一意追隨強者又怎樣?你若輸了,各族立刻回各族去,誰又會管你趙鈺?」
聽了這話,趙鈺眼中帶了嘲諷,勾起角道:「是,南齊上下一心,也不知道當年你是怎麼會倒北燕為質的?秦書淮,你堂堂正統太子走到今天,當個攝政王還要被張瑛這批人罵著說你挾天子令諸侯,你不會不甘心嗎?」
「這與你沒有干係。」
秦書淮聲音平靜:「如今你也好了,按照宣京的路程我也已經到了,你我擇日找個時間,要談什麼便談了吧。」
「我不同你談。」
趙鈺低頭去拿摺子,平靜道:「後院起火就去滅火吧,這事兒有我和姐姐商議就夠了。」
「趙鈺你別太過分。」
「怎麼?」趙鈺驟然抬頭:「你覺得我姐姐是北燕人,你你信不過是不是?」
「這不是我信不信得過的事……」
「那我姐姐為鎮國長公主,當一位使臣都當不得嗎?!」
秦書淮沒再說話,他深知自己再說下去,必然被趙鈺胡攪蠻纏說出些詞不達意的違心話。
口舌之爭上,趙鈺向來是個能耐的。秦書淮沉默下去,趙鈺便笑了:「秦書淮,我姐姐當著這個鎮國長公主,你心裡始終是沒底的吧?」
「阿鈺,」秦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秦書淮猛地回頭,看見秦芃笑意盈盈走了進來,面上帶著笑,眼裡的笑意卻沒到達眼底,朝趙鈺瞧過去,目裡帶著警告:「說話要有分寸。」
趙鈺笑了笑,沒有多說,然而正是這樣「我不說你們都知道」的模樣,更讓人覺得糟心。
秦芃走到秦書淮面前,拍了拍他的手,算作安:「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去檢查一下。」
說著,轉頭瞧向趙鈺:「你別為難他,能談儘快談。」
「北燕國還未商議好,」趙鈺見是秦芃開口,立刻換了一副模樣,鄭重恭敬道:「還需姐姐稍待。」
兩國停戰的協議,臨時出來,自然很是麻煩,加上趙鈺本有傷在,秦芃倒也沒覺得著急,還不得協議來得晚一點,好讓趙鈺再養養傷。
於是秦芃點了點頭,同秦書淮道:「這事兒不若就我負責吧,你還是回去收拾張瑛才是。」
「可是……」
「你信不過我?」秦芃抬眼瞧他,面鄭重:「我既然已是齊國的長公主,自然會端正份,和談一事,我絕不會徇私半分。」
「我知道你不會徇私……」
「那你還擔心什麼?」
秦書淮沒說話,張了張口,卻是一言不發。
秦芃知道他是個悶葫蘆,歎了口氣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同我說。」
「萬一你不回來了呢?」
秦書淮終於開了聲,抬頭瞧:「我若將你留在這裡,萬一你又跑了呢?」
秦芃沒想到是這個因由,愣了片刻後,反應過來,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我如今是齊國的長公主,我能跑哪裡去?總不會跟著阿鈺跑了。」
他就是擔心著趙鈺將拐跑了。
但這話他是不能說的。
如今他好不容易緩和了秦芃和他的關係,在趙鈺這件事上,秦芃也已經忍讓過很多次了。
其實他也明白,趙鈺畢竟是秦芃的親弟弟,他吃醋要有個限度,總不能指著秦芃和趙鈺斷絕了關係。
如果說過去還能說秦芃和趙鈺太親,如今兩人有他隔著,連餵東西這種事都是他代勞了,實在是談不上有什麼逾矩之,他還要說什麼,未免就有些太過霸道了。
可是他瞧著趙鈺,怎麼瞧都覺得不對,他心裡著,卻又說不出來是什麼,憋了半天,秦芃先說了話道:「我去看看阿鈺的藥,你別擔心那些有的沒的。」
說完秦芃便走了出去,房間裡就剩下他和趙鈺,趙鈺撐著腦袋瞧他,含著笑道:「趕走吧,走了之後,我帶姐姐回北燕。」
「如今是齊國的長公主。」
「是我北燕的鎮國長公主!」
趙鈺猛地提了聲音。
秦書淮瞧著他,這個青年的眼太執著,太灼熱。他驟然明白了自己對趙鈺的危機從何而來。
他和他一樣。
看著趙鈺的眼神,秦書淮就覺得,彷彿是看到心裡那個最真實的自己。他用平靜去偽裝了這份狂熱,而趙鈺卻從來都是赤的、不加掩飾的,去表達著自己那份佔有和熱。
無論是怎樣的——他對趙芃,都是將放手等同於放棄生命一般。
這樣的人……
秦書淮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是趙鈺,如果設地去想,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綁,也要綁著秦芃回北燕。
他心裡慢慢冷靜下來,迎著趙鈺的目,聲音中帶著冷意:「你是一定要帶著回北燕是嗎?」
「你以為呢?」
趙鈺回以同樣的認真冰冷:「我既然找回,便不會讓在外面獨自生活。你們南齊這樣,秦書淮,當年你一意孤行帶南下害死,如今還不肯放過,要讓在南齊陪你苦?」
「你在北燕,就不苦了?」
秦書淮嘲諷開口:「北燕五十多族人,你都安頓好了?」
「這不必你心,」趙鈺冷靜道:「至,在北燕,絕不會有張瑛這樣膽敢我的人存在。秦書淮,但凡你對有半分憐之心,就該讓跟我回故土去。」
「北燕是的家……」
「齊國才是。」秦書淮打斷他,著被趙鈺激起來的怒氣:「我是丈夫,我邊,才是的家!」
「你配嗎?」
趙鈺嘲諷笑開。
那笑容讓秦書淮驟然想起趙芃死那年,他跪在趙鈺面前,趙鈺抱著趙芃,冰冷說那一句你不配。
他知道趙鈺在激他。
這個青年從年時就有著如同妖怪一樣看破人心的能力,他永遠你能找到你最薄弱那一個環節然後狠狠撞擊而上。
對於秦書淮而言,當年趙芃因他無能而死,他拼了命也如卵擊石的時是他最慘痛的回憶。
如今趙鈺就將它用小刀劃開,讓他看到最鮮淋漓那一面。
秦書淮知道他的把戲,卻還是忍不住緒因此波起來,然而他面上還是一派冷漠,彷彿沒有被干擾半分。
趙鈺含笑瞧著他,眼神彷彿是看到了心底。
「你沒懷疑過自己的決定嗎?」他懶洋洋瞧著他:「欠過你什麼嗎?沒有吧?只是你一廂願喜歡,一廂願。因為你喜歡,所以你要帶著南下,然後你又保護不好,所以你親眼看著痛苦到絕,在苦苦懇求下餵了毒藥。」
秦書淮再聽不下去,轉離開,趙鈺音調都沒提,平靜道:「如今還是要如此嗎?」——秦書淮頓住步子,慢慢開口:「如今和當年,不一樣。」
「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趙鈺笑出聲來:「當年我即將登基,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你南齊一片混,你為質子步履維艱。如今我穩坐帝王之位,只要回來,曾經想要的一切就能立刻實現,而你南齊,張瑛李淑小皇帝和你不死不休,你讓夾在你和那稚子中間,夾在你和張瑛之間,是打算做什麼?」
「我會護住。」
秦書淮閉上眼睛,他不得不承認,趙鈺每一句話都說在了關鍵上。
這些事秦芃從來沒翻出來為難過他,他知道,可是他不願深想。
秦芃回北燕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放不開。
趙鈺躺在床上,挲著手上的玉珠手鏈,垂下眼眸:「當年你也是如此說的。」
「如今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趙鈺毫不示弱猛地回的他,提高了聲音:「你查清楚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你查清楚所有殺的細節了?你知道張瑛到底能做多事,你知道未來你和李淑會不會敵對,你知道你南齊什麼時候能安定了?!」
「秦書淮,言語從來毫無意義。」
趙鈺冷冷盯著他:「你當年能騙十九歲的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騙第二次。」
秦書淮沒說話,他們兩冷冷對視,誰都沒讓一步。
秦芃端著湯藥過來,在外面便出了聲:「我讓巫禮改了方子,沒那麼苦了,阿鈺你來試試。」
一聽見秦芃的聲音,趙鈺便下神,躺在斜榻上,溫和了聲音道:「我嘗嘗。」
秦芃捧著湯藥走進去,瞧見秦書淮僵著在原地,有些奇怪瞧了他一眼:「你怎麼站在這兒?去收拾東西啊。」
「嗯。」
秦書淮垂下眼眸,轉離開,趙鈺看著秦芃走過來,笑著道:「姐,你想不想回燕都看看啊……」
秦書淮也沒聽了後續,他恍恍惚惚走出門去,趙一忍不住出了聲:「王爺……」
「我是不是特別自私?」
秦書淮有些茫然開口:「可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放不了手,我忍不住。」
「我試過放手了,可回來了。」
「沒和柳書彥走,我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王爺,」趙一輕歎出聲:「您該相信公主對您的,也該相信自己的能力。」
「萬一在我懷裡再死一次呢?」
秦書淮抬眼看著趙一,聲音裡帶了自己都不知道惶恐:「如果我強留,再死一次呢?」
「王爺,」趙一有些無奈了:「您說這麼多,可您能放任公主回北燕嗎?」
秦書淮沒說話。
「明白這一點,這就夠了。」
趙一溫和道:「您不會放手的。」
「是,」秦書淮神慢慢冷了下來:「我不會放手,無論如何都不會。」
秦書淮在房間裡收拾東西的時候,趙鈺就在房裡同秦芃聊著天。
「姐姐陪我回燕都吧?」
「這怎麼行呢?」秦芃抬眼瞧他,給他餵著藥,面容裡帶了些苦:「我如今已經是秦芃了,我若走了,本該是秦芃的那份責任,誰來擔著?」
「什麼責任?」趙鈺皺起眉頭:「你難道還要真的輔佐著秦銘稱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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