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誇一個人漂亮,這是趙芃教會他的。
趙芃以前嫌棄他木訥,總讓他變著法子誇。然而他這個人,是真的木訥,誇人這件事如果不是真心實意,他從來說不出口來。
以前不需要他怎麼誇讚,趙芃就是他的妻子,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秦書淮經過了深刻的檢討,認為要將當年趙芃不樂意的地方彌補一下,於是在秦芃詢問的時候,他決定,誇。
然而事實上,這也是他真心的。
多年不見,再次相見,秦書淮就覺得,趙芃怎麼瞧都好看,怎麼看都是個大人。
其實之前他就覺得秦芃好看,如果不是因為有著妻子,或許他也會喜歡秦芃。
然而那時候他心裡裝著趙芃,覺得自己不能任何人有著非分的親近,所以從來都是克制自己,不想,不看。
如今知道秦芃就是趙芃,他反倒有幾分釋然,如果自己過的人在自己面前卻無法起半分波瀾,那才是奇怪的事。
然而出乎秦書淮意料的是,誇完秦芃之後,並沒有像記憶裡一樣開心,反而是用了一種類似同又有些憤怒的目瞧著他,許久後,終於憋了一口氣道:「王爺不樂意說,我也就不問了,王爺自便。」
說完,秦芃轉就走了,不留下一點痕跡。
走後許久,秦書淮才反應過來。他也沒追上去,追人不能追太狠,太狠就跑了。
秦芃去了水榭,等秦銘下課後,將這些事兒同柳書彥抱怨了一陣。
柳書彥整理著書,睫微微,卻是笑著道:「秦書淮這人一年總有一些時日不大正常,你不用功理會他。」
「一年總有一些時日?」
秦芃有些奇怪,柳書彥點點頭,淡道:「他的髮妻玉公主與他極好,死了六七年,他對玉公主深義重,這裡出了點問題。」
說著,柳書彥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隨後道:「你別同他計較。」
秦芃聽了這話,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麼來。
想告訴柳書彥,這不是深,這是愧疚。
可是也無法解釋自己知道的原因,多說多錯。
想了想,推了一把柳書彥:「昨日讓你做的事有眉目了嗎?」
「父親出門訪友了,還沒問呢。」柳書彥笑急躁,建議道:「你在意科舉的位置,不過是想要廣人脈。也不是必須是科舉,近日是春末,恰好是辦宴的時候,你為長公主,該辦一次宴會了。」
在貴族圈子裡舉辦大型宴會,一般都是極有地位的做的事,秦芃作為公主還沒舉辦過宴會,的確是需要一個宴會來撐場面的。
秦芃點了點頭,卻又犯了難。
舉辦宴會之所以需要貴重的人,就在於宴請賓客一事上,不是所有賓客都給面子來的。來的賓客的位置,代表了宴會的品級。如今雖然是鎮國長公主,但實際上朋友並不算多,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實權,未必有人賣面子。然而如果大家都不賣面子,來得人都不算上得了檯面的,第二日怕就會為別人的話柄。
然而一個長公主一直不設宴,或許就是一個話柄。
秦芃琢磨著,柳書彥看出了的難,笑著道:「請人的事你放心,我會幫你,你只管辦好這事兒就好。」
秦芃點點頭,柳書彥既然說幫,自然會幫。
柳家在宣京聲譽極好,柳書彥願意出面,必然也就不會差到哪裡去。
「那行。」
秦芃點點頭:「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秦芃是個行力很強的人,說是準備,第二日風聲就放了出去。
在設宴一事上,秦芃還是十分講究的,上輩子之所以讓父皇極其寵,也是同能力有關。凡是外使來北燕,必然是佈置的宴席,連皇后都沒能有這樣的偏。
在北燕如此,在齊國小小一個春宴,自然難不了。
將拜帖清點好,給柳書彥:「我的名聲就靠你了。」
「放心。」柳書彥揚了揚手:「小事。」
回家到家中,柳書彥清點了手裡的帖子,將男賓的都出來放在了這裡,帶著賓的去敲了了妹妹柳詩韻的門。
他去時柳詩韻正在屋子裡作畫,穿了一藍白相見的白紗長,頭上綴了一朵純白的梨花墜飾,看上去十分清雅。
形很瘦,肩頭垂落而下,帶了幾分弱柳迎風的味道,柳書彥靠在門口,靜靜等著柳詩韻畫完。
柳詩韻是與秦芃齊名的人,秦芃大兩歲,然而卻後來者居上,奪了宣京第一人的名頭。
這名頭不是贈給柳詩韻的容貌,而是柳詩韻的氣質。
平心而論,哪怕是作為哥哥,柳書彥也覺得,柳詩韻在五上是比不上秦芃的。只是當年的秦芃太過畏畏,則矣,卻難以讓人當做神供著,所以讓柳詩韻有了機會,了宣京第一人。
可如今卻是不一樣了,如今的秦芃彷彿是浴火重生的凰,往那裡一站,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讓人覺得國無雙。
柳書彥等了一陣子,柳詩韻總算是畫完了,抬起頭來,瞧見門口的柳書彥,溫和道:「哥哥等的久了。」
「不久。」柳書彥走進去,笑瞇瞇道:「我過來,是有事相求。」
「哦?」
柳詩韻將筆放下,瞧見柳書彥的拜帖,心中便明瞭了:「是長公主打算辦春宴了嗎?」
「妹妹聰明。」柳書彥將帖子放在柳詩韻的桌子上,笑瞇瞇道:「幫個忙唄?」
「這不是哥哥該管的事。」
柳詩韻去了桌邊,舉起茶壺,倒了兩杯茶,眉目平淡:「公主殿下辦春宴,沒有我們柳家出門幫忙發帖子的道理。」
「話是這麼說,」柳書彥跪坐到桌邊來,歎息出聲:「可如今什麼境你不清楚嗎?大家明眼人都知道是秦書淮的傀儡,若真是發的帖子,又有幾個人肯來?」
「那也與我們無關。」
柳詩韻面平淡:「哥哥,你也說了,是秦書淮的傀儡。我們柳家從來不摻和這些事,這是我們的立之本,哥哥你忘了。」
這話讓柳書彥直起背來,他面平靜:「柳家立之本是效忠天子,不是什麼都不管。」
柳詩韻舉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眼中帶了幾分調笑抬頭:「何必說得這樣正經,哥哥怕不是看上了人家?」
柳書彥躺倒地上,用手撐著自己的頭,將手搭在彎曲的膝蓋上,笑瞇瞇道:「是了,所以幫你未來嫂嫂一個忙。」
柳詩韻失笑,只能道:「是是是,幫這個忙。」
「但我得說好,」柳詩韻抬眼:「我只負責送帖子,與不那就與我無關了。」
「行。」
柳書彥點點頭:「事了,哥送你一副孟慶的真跡。」
柳詩韻笑而不語,卻不多話。
等柳書彥走了,收起笑容,旁邊丫鬟翠香走上來,捧著帖子道:「小姐,咱們真要幫那個公主發帖子?」
「發啊。」
柳詩韻抬頭笑起來:「怎麼不發呢?先去孔尚書府吧。」
柳詩韻準備了一下,晚些就去了禮部尚書孔遷的府邸。
素來與孔遷的嫡長孔夢雲好,孔夢雲母親乃文宣帝的姐姐,份高貴,孔夢雲素來跋扈張揚,卻唯獨與柳詩韻玩得好。
柳詩韻將帖子送過來時,孔夢雲正在臉上塗抹著東西,聽人家說這樣能讓皮更好,宣京極為流行這些敷臉的藥方子,孔夢雲聽了柳詩韻的來意,直接道:「不去。區區一個下賤宮之,也能坐上長公主的位置?誰不知道就是秦書淮看在衛衍面上給張臉,還真當自己有臉了?」
「畢竟是長公主,」柳詩韻聲音輕輕的:「姐姐不去,怕是會得罪。」
「得罪就得罪,」一說這個,孔夢雲就來了氣:「還真能把我怎麼樣了不?!我母親這麼多年都沒能冊封一個鎮國長公主,倒是好,一上來就被捧到天上,我倒要看看怎麼摔死!」
柳詩韻沒說話,端了茶來,聲音溫和:「你別激,先消消氣,臉上還敷著東西呢。」
孔夢雲聽著柳詩韻的話,這才氣消了幾分,抿了口茶道:「我不去,你也不許去,告訴平日好那些姐妹們,誰都別去!」
「你這樣,我難做。」
柳詩韻歎了口氣:「畢竟是我哥哥代的差事。」
「你哥哥是被豬油蒙了心!」
一聽柳書彥,孔夢雲更是生氣。
孔夢雲這麼多年沒嫁,就是等著柳書彥,可左等沒看到柳書彥有這個意思,右等也沒瞧見柳書彥有這個意思,家裡終於熬不住了,給訂了親,剛定親,柳書彥就讓柳詩韻幫秦芃做事了。
「不就是長得好看些嗎,」孔夢雲有些委屈:「算個什麼東西!」
「別氣了。」柳詩韻給順著背:「我知道你委屈,可有些事兒,就是命啊。如今是長公主了,你順著些。」
「我不順!」
孔夢雲來了氣,想了想,突然道:「行了,我不讓你難做。」
「想開了?」柳詩韻笑了開去,孔夢雲冷笑出聲:「想開了。不去哪裡是不給面子,是不給你哥面子!咱們去,咱們不但要去,還要漂漂亮亮的去,去了讓明白,鎮國長公主不是誰都能當的。到時候,看我不手撕了的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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