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擊之士……”
大殿,高傒、田諱、連諶、鮑叔、管重等士卿,聽聞左相趙昭提出這個建議後,相識幾眼,旋即微微點了點頭。
以往政見不同的兩撥人,居然難得地在這件事上意見一致。
這讓齊王呂白心中莫名的好奇,遂問道:“何謂……技擊之士?”
鑒於這是齊國的傳統,左相趙昭一抬右手,說道:“高傒大人,還是由您為大王解釋吧。”
高傒似有深意地看著趙昭點了點頭,隨即捋著胡須為齊王白這位年輕的君主解釋道:“大王,技擊之士,乃是先王戰勝楚國的強策……遙想當年先王初登大位,先是與韓王簡爭雄,於巨鹿郡發一場鏖戰,隨後,南邊的楚王熊胥趁我大齊與韓惡戰,兵力嚴重損,故而趁機來攻……危難之際,先王以國庫藏金作為,征募草莽遊俠、亡命之徒,終於戰勝楚國……”
隨著高傒的講述,齊王呂白這才明白這所謂的技擊之士。
「技擊之士」,說白了就是齊王呂僖時代初期,齊國為了抵楚國進攻,而用賞金為,征募草莽遊俠、亡命之徒所組的一支特殊的齊**隊。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支軍隊看似是烏合之眾,但在金錢的下,這支烏合之眾,卻擊垮了當初楚王熊胥所率領的楚軍,而且並非一次,使齊國渡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歲月。
隨後,待等齊國在魯國的幫助下,使己**隊的武裝備大大提升,且打造了無數可怕的戰爭兵後,楚國就幾乎沒有希戰勝齊國了,從此屢戰屢敗,以至於到最後,楚國的邑君以及貴族們,考慮到與齊國的戰爭隻會令自己損失慘重而無法得到什麽利益,因此再也不肯出力,每當楚王征召軍隊時,便以種種借口搪塞,不肯用正軍,純粹用糧募兵敷衍楚王。
久而久之,楚國這個擁有全中原最大底盤、擁有數千萬人口的強國,竟被齊魯製,而且是幾乎沒有反攻之力——當然,事實上當時楚國並非沒有反攻之力,而是楚東的邑君貴族們不舍得犧牲自己家族的力量。
倘若說韓王簡與齊王僖的爭鋒,使齊王僖揚名天下,那麽齊王僖與楚王熊胥的鋒,就真正促了齊國的中原霸主地位。
而在這段歲月中,技擊之士功不可沒,正是這支軍隊,幫齊國渡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歲月。
隻不過後來齊國的軍隊步上了正軌,技擊之士就難免漸漸為了曆史。
這也難怪,畢竟在知兵的將領們眼裏,技擊之士就算再悍勇,說到底本質上也不過是一支毫無軍紀可言的烏合之眾,就好比秦國的黥麵軍,雖然魏國太子趙潤會稱讚這支軍隊的悍勇,會欣賞他們,但絕不會羨慕,更不會去效仿。
畢竟正規軍與雜兵的差別,可並不僅僅現在實力,更在於令行止的軍紀。
不過對於如今的齊國而言,這或將是一拯救國家的救命稻草,畢竟齊國雖然因為而國力倒退,但由於在期間,上卿高傒從前右相田広的手中保衛了王都臨淄,因此,國庫倒並未太大的損失,完全有能力支付這場戰爭帶來的損耗——說白了,齊國欠缺的是足夠的兵力去應付楚國的全麵進攻。
當日,在得到齊王呂白的首肯後,上卿高傒親筆起草了征召技擊之士的檄文,迅速派人將其張於全國的縣城,甚至於,亦委托齊國人的商人們,將這個消息散播於天下。
這份檄文,很快就席卷了臨淄全城,傳到了青眾頭目五的耳中。
得知此事後,五立刻帶著兩名青眾來到城一張這份檄文的公告牌,確認這份檄文的真實。
他心中略有些驚訝:這齊王,也並非沒有在考慮抵楚軍的事嘛,隻是這征募草莽遊俠……
五怎麽看都覺不靠譜。
不可否認,草莽遊俠中確實可能有實力強悍的人,比如魏國將領蔡擒虎,此人最初就是在上蔡一帶占山為王的草寇,一度擾地四鄰不安,周圍縣城在沒有辦法的況下,隻好懇求當時駐紮在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請他出兵平剿。
但要知道,蔡擒虎當年剛剛到汾陘軍的時候,那可是軍中的刺頭,平日裏我行我素也就罷了,作戰時也不尊號令,隻知道盲目地衝鋒陷陣,若非當時的汾陘軍大將徐殷對蔡擒虎這個莽夫頗為喜,蔡擒虎早就被以軍紀了。
後來,足足花了一兩年工夫,蔡擒虎這才漸漸融到汾陘軍的作戰陣容,為了以防守見長的汾陘軍的一支奇兵隊。
這也正是正規軍兵將素來不喜歡跟臨時征募的雜牌軍合作的原因:悍勇歸悍勇,無法在沙場上相互配合,要你何用?戰爭又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就能決定勝負的。
兩日之,北海郡境的草莽遊俠爭相湧到臨淄,齊國朝廷臨時在臨淄城外建造了一座軍營,用來征募這些草莽遊俠。
『……要不要去看看呢?』
五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到那座軍營去看看究竟,看看這群因為金錢而被聚集在一起的烏合之眾,是否擁有著擊敗楚**隊的潛力。
帶等他來到那座軍營時,軍營外已人滿為患,其中大多都是些凶神惡煞的家夥,比方說蒙頭散發,臉上、手上疤痕。
“小子,看什麽看?!”
有一個莽漢似乎是注意到五在打量他們,瞪著眼睛罵道。
『……兩下就能殺掉的家夥。』
五暗自撇了撇,不過表麵卻裝得仿佛是被那莽漢嚇破了膽,低著頭沒有回話,讓那名莽漢好生得意。
“下一個。”
遠,傳來了負責篩選的齊國將的聲音。
五轉頭去,正好看到一名平民打扮的人,走到了場地間那塊空地。
『齊國不是連平民都頗為殷富的富饒之國麽?怎麽會有尋常平民來這裏?』
五心中很是驚訝。
不得不說他誤會了,事實上,齊國之所以被稱之為連平民都頗為殷富的富饒之國,這指的是齊國百姓的平均財富,而這並不表示齊國就沒有窮困潦倒的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目測大概隻有十幾歲左右的年輕,走到場地中,挑了一個大小居中的石鎖,企圖將其舉起。
原來,這就是這座軍營刪選的方式:放置大、中、小三個石鎖,能舉起最小的那個石鎖的,則收納為軍卒,而如能舉起另外兩個石鎖,則相應地授予軍職,比如伍長、什長、伯長等等。
隻可惜那名年輕人,使出了渾力氣,麵漲地通紅,也隻能堪堪將那尊最小的石鎖離地。
見此,四周那群草莽遊俠們哄堂大笑,更有人用鄙惡劣的言語打擊那名中年人,大抵就是「小娃娃還是回家吃吧」類似的話。
不過,那名負責刪選的齊國員倒並沒有取笑那位年輕人,反而和悅地勸說道:“小兄弟,沙場凶險,你還是莫要淌這趟渾水,歸家去吧。”
然而,這名年輕人卻並未接這份好意,堅定地搖搖頭,懇求道:“我……我家中兄弟姐妹眾多,我需要這這份賞金。”
那名員又勸說了幾次,見那名年輕人始終不肯離開,遂終於在名單中添加了那名年輕人的名字。
這讓五頗為驚訝:不是失敗了麽?這也能加?
轉念一想,五就明白了,齊國目前正缺兵力,哪怕是炮灰,又何來拒絕的理由呢?
那名員之所以奉勸,也隻不過是出於好心,不希那名年輕人年紀輕輕就死在沙場上罷了。
“下一個。”那名員喊道。
話音剛落,就見方才用眼睛瞪五的莽漢,開人群闖到了場,口中喊道:“老子,老子,讓老子來!”
說罷,他直接挑選了最大的那尊石鎖,深吸一口氣,施展渾力氣,竟還當真將其舉了起來。
『……嘁,這小子還真有點能耐。』
五瞥了一眼,心下略微有些意外。
但也僅僅隻是覺有點意外而已,畢竟對於他們這些刺客來說,又豈是沒遇到過有蠻力的目標?空有蠻力卻沒有相應的技藝,在他們這些青眾麵前,純粹就是挨宰的羔羊罷了。
但不能否認,這個莽漢的力氣,確實讓那名員大為驚歎,當場就敲定了伯長的職務,讓那名莽漢更加得意。
一來二去,終於到了五。
五在思忖了一下後,選擇了大小居中的那個石鎖,一來是他不想引人注意,二來嘛,他實在是舉不起那隻磨盤大小的石鎖。
不過即便如此,那名員也並未失,當場就敲定了五擔任什長,隨後便讓五到軍營報道。
待等隨行的兩名青眾都通過了考核後,五帶著他倆來到軍營,本以為軍營還會有一場考核,可沒想到的是,他到的卻是軍需——這名軍需直接了當地向通過考核的軍卒發放齊國的銅錢。
數量不多,手後五掂了掂,大概隻有八兩左右,這點錢嘛,也就隻夠在臨淄過上幾日,但若是要喝酒吃,大概一頓就沒了。
不過那名軍需講得很明白,隻要他們上了戰場後殺死一名楚軍士卒,就能再得到這樣一份賞金,有職銜的楚軍士卒酬金依次翻倍。
在講述完這些後,五等人就被打發到了軍營的營帳。
『這就完了?』
五與隨行的兩名青眾麵麵相覷。
他們原以為了軍營後還會有另外一個考核,比如看看他們是否擁有什麽殺敵的技藝,沒想到竟然如此草率。
不過轉念一想,五也就明白了。
也是,都是炮灰,有什麽好值得考核的?隻要經過幾場戰事,立馬就能篩選出那些真正有實力的人。
來到營房歇息時,五等人仔細打量著營房的‘同伴’,隻見這些人大多三三兩兩群,有自己的小圈子,也不跟別人流,隻在那裏討論得到了賞金後要怎麽花;要麽就是抱著隨的兵在那閉目養神;隻有極個別的人,神中才流出惶恐不安之。
就比如先前勉強通過考核的那名十幾歲的年輕人。
總得來說,這幫烏合之眾的臨戰氣氛還算勉強。
在歇息了片刻後,就有齊國的正規軍士卒,來到營房催促:“無有攜帶慣用兵的,以及想要甲胄的,都跟我到後營領取。”
『居然還發放兵甲胄?』
五很是驚訝。
片刻後,他與兩名青眾,皆在後營領取了三套裝備。
當然,這裏所謂的「套」,當然不像魏國的套件,除了主兵與甲外,還包括短劍、靴子,甚至於銳士卒,還會配給手弩。
五等人領到的,隻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銅長戈,以及一件皮質的甲而已。
除此之外,作為什長的五還多領了一個用牛皮包裹的木盾。
雖說這些兵甲胄一看就知道是齊國正規軍淘汰下來的裝備,但相比較楚國征召糧募兵時的苛刻,齊國這邊確實要好上太多太多。
在軍營歇息了一晚,待等到了次日時,就有一名齊國將領,在軍營的校場召集他們,在嘰裏咕嚕說了一通話後,便帶著這些人奔赴東海郡。
在行軍途中,五暗自觀察他所在的這支烏合之眾。
大概兩千人左右,幾乎七是以草莽遊俠、地無賴組,以至於軍紀方麵一團糟,行軍途中大聲喧嘩談論就不用多說了,甚至於,因為急行軍的關係,這幫人哀聲怨道。
五相信,若非有那份優厚的殺敵懸賞在,恐怕這一路上,會出現許許多多的逃兵。
『這等烏合之眾……談何打敗楚軍?』
五暗暗搖頭。
大概七八日後,五所在的這支軍隊——姑且稱作軍隊,終於抵達了琅琊郡。
期間,有一名傳令騎兵來到諸人麵前,告訴五等人:“前線況出現變化,我軍立刻趕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