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奉表古怪地自言自語。

“……”

李睦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得不說，待看到秦國的黥麵軍時，他便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些士卒非但武七八糟、刀槍劍戟什麽都有，就連甲胄都沒有幾件，更關鍵的是，這群人本沒有作為一名士卒應備的素質，明明被選為應戰軍隊，可此時這群人卻還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麽，簡直就像是一群握著武的聒噪平民。

至在李睦看來，似這等雜兵，對他雁門軍應該是沒有什麽威脅可言的。

但是……

『魏忌、韶虎、司馬安，就用這麽一群秦國的雜兵來打首仗麽？』

李睦抬手了下頜的胡須，心中有些不解。

要知道在一場戰役中，首仗基本上用來試探敵軍的戰鬥力、以及敵軍將領的統帥、應變等能力，因此勝敗輸贏關係倒也不是很大，隻要別敗地太慘、傷亡太重就行，可眼下，秦軍將一支幾乎沒有防能力的雜兵投戰場，這是什麽意思？

在他看來，隻要他韓軍這邊一波齊，對方肯定是死傷慘重啊。

說實話，李睦沒看懂。

而就在此時，一名秦將模樣的男子策馬從人群中來到了岸邊，在瞧了幾眼河對岸嚴正以待的韓軍後，抬手一指對岸，沉聲說道：“進攻！”

話音剛落，就聽秦魏聯軍中戰鼓擂起，隨即，那些黥麵軍立刻展開了攻勢。

有的將抗在肩膀上的木筏放到河裏，由幾名黥麵軍跳上木筏，趴在木筏上用手劃水；有的則抱著一段木直接往水裏跳；還有一群黥麵軍，幹脆連木也不要，直接往水裏跳，企圖遊到對岸。

這糟糟仿佛鴨子下水般的場麵，看得李睦、嚴奉等韓國將領是目瞪口呆。

半響後，嚴奉失聲笑道：“若秦國二十萬軍隊，皆是這些貨，那我等完全無需擔憂什麽。”

聽了這話，附近的幾名韓將亦是附和地笑了起來。

唯獨李睦，雙眉皺得更了。

『……當真無需擔憂麽？』

李睦環抱雙臂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那些爭相跳河水的黥麵軍。

在他看來，對麵的這支秦軍的確很糟糕，但是，既然魏忌、韶虎、司馬安敢用這支軍隊打首仗，那麽肯定是有什麽道理的。

想到這裏，他沉聲說道：“嚴奉，切莫輕敵！……把這支軍隊，當做魏武軍打！”

“……”

嚴奉愣了愣，見自家將軍語氣堅決，遂抱拳應道：“遵令！”

說罷，他抬手指向河水的那些黥麵軍，沉聲下令道：“北翼弩手，準備放箭！……放！”

一聲令下，部署在北邊的韓軍弩手們，當即展開了一波齊。

麵對著撲麵而來的箭雨，那些黥麵軍倒也聰明，紛紛猛吸一口氣潛到水下，企圖利用河水作為緩衝減傷亡。

但憾的是，即便如此，河麵上依舊被鮮給染紅，隨即，一半漂半浮著，被水流衝往了下遊。

“哼！耍這種小聰明。”嚴奉冷哼一聲，當即又下令道：“南翼弩手，放箭！”

當即，韓軍又展開了一波箭雨齊。

“噗噗噗——”

“噗噗噗——”

一連串箭矢水的聲音響起，帶起了片片的嫣紅，不知有多秦國的黥麵軍士卒在水中被弩矢死，被水流衝往了下遊。

『就這種貨……』

嚴奉下意識地冷笑一聲，但忽然想到自家將軍方才提醒自己不得輕敵，雖然他不覺得這些秦軍真能突破大河天險，但還是做好了防備：“傳令下去，劍盾兵上前。”

當即，一隊隊劍盾兵越過人群，來到了陣列的前方。

瞧見這一幕，河對岸的那名秦將不皺了皺眉。

這名秦將，正是王陵。

『喂喂喂……過於謹慎了吧？』

皺皺眉，王陵心中有種預，可能這場首仗他贏不了了。

而此時，在臨近東岸的河水裏，一名黥麵軍突然冒出了頭，隨即，越來越多的黥麵軍浮出水麵。

然而他們麵對的，卻是韓國的劍盾兵，一種不比魏國步兵遜多的銳輕步兵。

可出乎韓將李睦與嚴奉意料之外的是，哪怕他們已提早做好了防備，可對麵這支連甲都不全的雜兵，在瞧見他們韓方的堅實防守陣列後，居然連片刻的停留都沒有，大呼小著就衝了過來。

隻可惜，韓將嚴奉早就留著中軍的弩兵，此時一聲立下，箭矢齊發，隻見那些黥麵軍還未接近韓軍的陣列，便陸陸續續被死。

可即便如此，黥麵軍依舊前赴後繼地往河岸衝，那仿佛視死如歸般的氣魄，讓李睦與嚴奉對這支雜兵刮目相看。

終於，越來越多的黥麵軍衝上來河岸，甚至於冒著箭雨，衝到了韓軍陣列的前方。

隻可惜，韓軍陣列前方那一排劍盾兵，卻仿佛是比大河天險更難以越的天塹，任憑黥麵軍如何悍不畏死，韓軍的劍盾兵們，依舊能憑借著湛的作戰技，殺死一名又一名的黥麵軍。

『兩軍的裝備差距太大了……』

在大河西岸，魏將魏忌、韶虎、司馬安，與秦國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人登高觀瞧著，看到河對岸的那一幕，心下暗自嗟歎。

不可否認秦國的黥麵軍確實悍不畏死，然而，對麵的韓軍，並未因為黥麵軍的賣相而輕敵，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前者毫機會，無地扼殺了黥麵軍為數不多的勝算。

搖了搖頭，司馬安沉聲說道：“這支雁門軍，太謹慎了，他們似乎很擅長防守。步卒與弩手配合嫻，哪怕被黥麵衝擊了陣型，亦不慌不忙……這份從容，是平常訓練難以練就的，應該是在戰場上磨礪所得。這是一支經百戰的勁旅！”

在旁，臨洮君魏忌亦皺著眉頭說道：“當年我初見黥麵時，亦曾因為輕敵而吃過大虧，我還以為對麵的韓將會步我的老路，沒想到……倘若雁門軍擅長防守，那這場仗，怕是沒有那麽輕鬆。”

韶虎亦說道：“我覺得吧，咱們紮堆在此，實在難以發揮三十萬大軍的優勢，瞧對麵的韓軍，此番目測隻出了兩萬人左右，便站滿了這邊的河灘……我覺得吧，還是得采取圍攻之勢。”

聽聞此言，在旁的諸將們雖麵帶笑容，卻竟無人附和韶虎的話。

這也難怪，畢竟在場的皆是秦魏兩國手握數萬兵權的將領，論在本國的地位，並不會比李睦在韓國遜，這麽一大幫人，圍毆李睦一人，怎麽想都覺有點於說出口。

另外，對於他們的自尊心也難以接。

良久，秦國悍將王齕說道：“黥麵終究是黥麵，難挑大梁，來日，就由我麾下的正軍，渡河攻打「藺」。……諸位莫要與我爭。”

公孫起、王戩、贏镹、張瑭、魏忌、韶虎、司馬安等將軍對視一眼，陸續點了點頭。

在他們看來，三十萬打十萬，勝是必然的，問題在於如何能勝得漂亮一些，不至於會被人說閑話。

魏洪德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西河戰役」首仗發，秦魏聯軍小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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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