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諶躺在榻上,眉眼舒展,神放松而平靜,就連蹀躞帶上唯一的匕首也放在了矮桌上。
顧明珠不由地坐下來,托著腮看榻上的魏大人,魏大人在太原府時暈厥在家中的小院里,那時候也曾上前查看魏大人的傷勢,那時候魏大人眉頭皺,臉頰被一片化不開的幽暗籠罩,而今真是大不相同了,眉如墨染,皮白皙……
難道真的是因為解開了心結才會變得這樣?
可能人看到好看的景致和人,就會變得心,看得越久了,就有些不忍再繼續哄騙他了似的。
顧明珠這樣想著,屋外傳來“沙沙”的雨聲。
突然間就下雨了。
雷聲隆隆,仿佛頭頂那烏黑的蒼穹就將要下來。
顧明珠站起走到窗前,廊下風燈的照下,雨滴似是在天地間劃出一道細細的線,雨勢越來越大,慢慢將天地間照亮。
魏元諶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瞧見站在窗前的,出手將那些接在手心里,然后微微翹起了。
臉上的笑容不同于往常那般明麗,卻比平日里更添了幾分嫻靜,思緒或許早就飄遠了,就像那從天而降的雨滴,肆無忌憚、無拘無束。
這一刻他似是又不能將看得清楚,總覺得還有什麼藏在心里,讓人難以窺探。
一件帶著暖意的衫落在肩膀上,顧明珠這才回過神來,站頭對上了魏大人的眼眸。
他的眼睛就像方才遙看的那些亮,溫暖又讓人踏實。
“大人,我不冷,您還是把氅穿上吧!”顧明珠將肩膀上的服拿下,“您萬一發了舊疾,那可不得了。”
顧明珠說著踮起腳尖將氅重新披在魏元諶上。
魏元諶靜靜地站著,顧明珠服侍他穿,只等將他兩只袖子穿好,才回過神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兩個竟然靠得這麼近。
顧明珠松開手,笑著抬起頭:“大人,這樣就行了吧?”
“就這樣讓我出去?”魏元諶聲音有些發沉。
好似有些不妥,魏大人從來都是一鮮站在人前,不過氅的帶子魏大人自己不會系嗎?
顧明珠開口想要說話,不由地鼻子一樣結結實實地打了兩個噴嚏,然后就覺到邊的人手臂一將窗子關了起來。
窗子是合好了,可兩個人也挨得更近了些,他上淡淡的氣息似是漸漸要將包裹起來。
“大人,”顧明珠向門外看去,“小白不在屋子里,會不會出去被雨淋了?小白病還沒好,怪可憐的……”
魏元諶淡淡地道:“我出去找也會被雨淋。”
魏大人這理由讓人無法反駁,而且魏大人今日看著也比五黑順眼些,不能厚此薄彼。
“大人,”顧明珠又去瞧食盒,“還是先用飯吧,現在天冷,再放下去就要涼了。”
那雙明亮的眼眸低垂,角微微翹著,滿臉都是哄他、騙他的模樣,卻比之前那個被人束縛的周如珺要鮮活、亮麗,讓人不忍去破壞,只能守在一旁靜靜地等待。
這樣了許久,魏元諶才道:“飯菜拿出來吧!”
顧明珠眼看著魏元諶夾起了面條,面條上似是還有一些熱氣蒸騰,輕輕地松了口氣。
顧明珠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我吩咐寶瞳去廚房取酪了,大人慢慢吃。”雖說菜式簡單了些,但酪能補子,也不算小氣。
“大人來的不巧,”顧明珠道,“我表哥和父親在花廳里飲酒,我若是在廚房里大干戈難免要驚他們。”
提及崔禎,魏元諶的面容肅穆了幾分。
顧明珠接著道:“林氏族中有人前來投奔,那位族人從前住在林太夫人在陜西的宅子中,我放心不下,恐怕他們與林寺真有牽連。”
魏元諶抬起頭:“林氏族中與林寺真來往切的人都被陜西衙門關押了。”
顧明珠頷首:“那是一個眷,患重疾前來京中看癥。”顧明珠將鄒林氏的事簡單與魏元諶說了一遍。
魏元諶一碗面下肚,已經在夾第二碗的面條。
吃得這麼快,顧明珠不驚奇,魏大人怎麼能做到又快又干凈地將飯吃完。
不消片刻功夫,另一碗面也吃了。
魏元諶抬起眼睛:“你懷疑那鄒襄與林寺真有關?”
顧明珠繼續喝茶,明明剛剛吃飽,現在卻又覺到有些,明明只是兩碗面,卻饞到了。
顧明珠將視線從兩只空碗上挪開:“鄒襄可憐,他的世卻不能不查,不過現在看來鄒襄不像是與林寺真有關。
林寺真不會任由他的孩子跟著鄒林氏苦,若是楊氏所出送去襖兒都司即可,即便是外室生的子嗣,也能尋個地方安置了他們母子,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再說鄒林氏收養鄒襄是在林寺真出事之前,林寺真即便深謀遠慮,提早有這樣的安排,也不會將子嗣托給鄒林氏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
魏元諶略微思量:“既然鄒襄與林寺真無關,那你……”他忽然皺眉,放下了手中的箸,看向顧明珠。
如果和其中沒有了問題,珠珠也就不會在他面前提及這樁事,說起鄒襄世之前,珠珠有意說起鄒林氏和林太夫人有往來。
所以……
顧明珠道:“我聽到鄒林氏和鄒襄說話,他們對崔禎和張夫人頗為顧忌,剛剛我帶著鄒襄與崔禎一起箭,鄒襄也有些抗拒,我想也許問題不在林寺真,而在崔禎和張氏上。”
這個鄒林氏和鄒襄不會說,但既然有了懷疑,就必然能想方設法去求證,尤其要查清楚鄒襄的母親到底是誰。
魏元諶道:“張家和張氏沒有外表那麼簡單。”
顧明珠與魏元諶四目相對:“大人還記不記得崔家祖墳被炸之事?大人抓的那幾個道士一直沒有說實話,沒有牽扯到真正指使他們的人。
林太夫人之所以帶著道士回到太原府,是因為總在宅子里瞧見死去的周……周氏……”
提及自己顧明珠覺到魏大人的目略微有了些變化。
心中所想好似早就被他看穿了一般。
顧明珠接著道:“白恭人也曾在宅子里看到死去的阿嬋,也許在崔家和在袁家裝神弄鬼的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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