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樣一喊,整個宴席的氣氛為之一變,屏風一陣混,所有的琴娘全都起請罪。
初九本就注意著那邊,目正好挪過去,踢石子那人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面容,倒是邊有位姑娘臉上的紗羅了。
這姑娘初九認得,是紫鳶。
方才那石子是讓他們注意這邊,然后紫鳶姑娘就了面。
初九徹底明白過來,紫鳶姑娘來這里應該是有話與他們說。
不知不覺中他變得越來越聰明了,初九憋不住夸贊自己一句。
不過,踢出石子的人是誰?侍奉紫鳶的人?那石子踢得很準,腳踝十分靈活,平日里定然沒了練習……
初九突然想到了顧大小姐坐在椅子上時,那晃晃悠悠的腳。
該不會是那位吧?
“是誰?”太子再次喊,“問你們話呢,誰彈的。”
太子的臉漲得通紅,眼睛中不是怒氣而是急切,在場的人噤若寒蟬,仿佛要大禍臨頭似的。
席間一個員見狀:“太子爺不要怒,想必是不小心,您不喜就讓們退下,再換……”
員的話還沒說完,太子一眼瞪過去:“閉。”
方才太子還好端端的,誰能想到突然就暴躁起來,崔禎放下手中的酒杯,仔細看著席間的形,太子做儲君這麼多年,還不至于會因為彈錯一個調子就為難琴娘,難不這中間有什麼?
崔禎目落在魏元諶上,魏元諶面容淡然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殿下。”
申先生匆匆忙忙進了門,聽說宴席上出了事,他就立即趕了過來:“殿下息怒。”如今是在太原府,不能出差錯,更何況今晚還有重要的事要做,他接到消息說衙門那些人在山上搜檢,竟然還沒找到趙二老爺。
形有些不太對,陸慎之就算再無能,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不管是他疑心大也好,謹慎也罷,要知會太子爺準備起來。
這時候琴音響起,他就止住了腳步,思量著也不差在這一時半刻,等到太子爺聽完了這曲,他再去稟告也不遲。
結果琴聲突然中斷,宴席上傳來太子呵斥的聲音,太子爺以賢德立,怎麼能在人前失態。
申先生待還要相勸,小小的琴娘,不值得擾局面。
“誰說本宮發怒了,”太子開口道,“只要還能彈出方才那聲音,本宮可以帶回京,掌管東宮的樂人,賞百兩銀子。”
太子說到這里,那些低著頭請罪的琴娘,有些開始互相竊竊私語,若說方才們還想互相推諉,現在卻恨不得這好事都落在自己上,不過誰都不明白,彈錯了曲子怎麼還會有賞賜。
魏元諶眼睛微瞇,不聲地看了一眼顧明珠。
顧明珠若無其事地站在那里,仿佛發生的一切都與無關。
而剛才那彈錯的琴音的確像是不慎失誤,對大多數來說,這小小的事無關痛,畢竟大多數人只是聽個熱鬧,真正懂得其中關竅的人很。
落在通樂理之人的耳朵里,就能聽出那錯了的調子掌控的極好,撮、捻,最后一挑,聲聲在關鍵之時轉了音,讓人會有種錯覺,若是接著彈下去必然是一首新的琴曲。
可一切在這時戛然而止,就像是明知外面有一片好風景,卻偏偏推不開那扇窗子。
太子癡迷樂理,明明似要窺見一隅,卻又生生不見了,自然要心緒失衡。
如果最終查不出個結果,太子最終只能認定真的是琴娘失誤,因為那一聲音委實太過短暫,讓人無法斷定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造的。
誰說眼睛看到的,親耳聽到的就一定是真的?
就在他眼皮底下演出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騙局,萬事到了手中都可能是騙人的利。
沒有過局的人,不會明白其中的滋味兒。
如同一個木偶,被牽著團團轉,到了最后還不清楚自己被人耍了。
什麼都做得很好,但只要對了解一二,不免還能看出破綻。
魏元諶想著那琴音指的深淺,沒有十幾年的功夫很難練出,顧大小姐如今多大的年紀?難不從小就開始學琴?
癡傻之人可以背著人讀書、學藥理,調琴如何能瞞得住?林夫人又怎會不知曉?難道林夫人也在說謊?
而且,此舉專門針對太子,若非對太子的十分悉,無法做到這些。
這些疑點無論怎麼看,這與顧大小姐的份不相匹配。
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看了顧大小姐時,現實總會讓他摔上一跤,他以為自己知曉的夠多,其實本不了解。
這張臉背后到底是張什麼面孔?
現在不是太子想要聽那琴音,他也想要知道,從指下到底能彈出什麼樣的曲調,顯然不會輕易,被深深藏匿起來的東西,才與真實的息息相關。
“你,”太子先走向離他最近的琴娘,“彈一遍給本宮聽。”
太子爺這是要準備一個個聽下去?申先生面微沉,那可要誤了大事啊。
“太子爺,”申先生道,“不如將琴娘先留下,事后您再……”
太子揮了揮袖子,他等不得了,這些年周二老爺送來不琴曲,卻有許多都是殘譜,他日日夜夜百思不得其解,府中的樂人也彈不出個樣子,他總嘆當年的周學士活著就好了,周學士填殘譜無人能及,而方才那聲轉音像極了周學士填的那樂譜,周學士死了之后,周家有這本事的就是周如珺了,可惜周如珺也死了。
“太子爺,”申先生低聲勸說,“城外有靜……”
太子爺揮揮手,琴音響了起來。
宴席上突然出了這種事,員開始議論紛紛,申先生跟在太子邊,準備找機會勸解,不可讓太子爺繼續聽下去,真會一發不可收拾。
初九趁走到了屏風,紫鳶也湊上前低聲道:“趙二老爺被人挾持著藏在城外不遠的山中,太子爺的人正暗中盯著衙門搜山,陸大人覺得這是針對魏大人的陷阱,衙門想方設法拖延時間盡量晚點尋找趙二老爺,但要怎麼解決,還需要魏大人想法子。
還有,陸大人說,汪道昌可能是自殺的,已經讓人去找汪道昌的兄嫂。”
紫鳶快速說完這些,然后低下了頭,相信魏大人聽到這些話就什麼都明白了。
魏元諶聽到初九低語,著那焦急的申先生。
那就是給太子出主意的幕僚,怪不得現在如此焦急。
現在既然有了時間,就與太子慢慢周旋。
魏元諶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太子聽完一個琴師調琴又走向另外一人,眼見就快要走到顧明珠和紫鳶邊。
紫鳶有些焦急,顧明珠將里的餞咽下,魏大人怎地現在還不手?是還要聽再彈奏一曲?就不怕再彈錯嗎?
太子愈發煩躁,那琴音竟然不見了,難不真的是他聽錯了?想到這里,他抬腳向前走去,走到一個琴娘面前。
顧明珠看著停在面前的一雙腳,低下頭向太子行禮。
太子只見那琴娘臉上以紗羅遮蔽。
“你……”太子淡淡地道,“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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