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王”上伐負手而立，在他對面，十幾名殺手小心地舉起兩只大鵬鳥的尸，另有一人托著雌鳥的頭顱。

他欣賞著自己的獵，志得意滿。

金鵬堡，金鵬堡，這個名字了上百年，有幾個人親眼見過金鵬鳥？又有誰捕獲過金鵬鳥？只有他，第七代“獨步王”，給這座居高臨下的石堡帶來最偉大的榮耀。

這是一個象征，象征著金鵬堡即將登上巔峰，上家幾代“獨步王”的夢想將要在他上實現。

上伐沉浸在巨大的滿足與歡欣之中，唯一的憾是有一只金鵬鳥被斬掉了頭顱，他可以請天下最好的工匠制作標本，重新將鳥頭安上，天無，誰也看不出來，但這仍是令人惱怒的缺失。

巨石崖上麻麻的蒙面殺手們屏息寧氣，按著顧慎為的殺手觀察王主的每一個作，只需要一點暗示，他就會拔刀殺了這個不起眼的奴才。

“抓住了嗎？”

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在這個“獨步王”專的世界里，只有敢于闖。

上如從巨石外進來，推開雕像似的殺手們，沖到父親邊。

“怎麼死了？”的聲音里明顯帶著意外與不滿。

“金鵬并非凡鳥，寧死不屈，是沒有辦法活捉的。”上伐低頭向兒解釋，頃刻間從睥睨西域的殺手之王變了慈的父親。

“和這鳥一樣，咱們上家也不是凡人，是不是？”

上伐滿心高興，“沒錯，上家不是凡人，咱們是主宰者、毀滅者、至高者，可是和這鳥不一樣，沒人能咱們自殺。”

顧慎為的心像炸了一般，原來是上如告。

九公子肯定是來巨石崖，本來想嚇歡奴一跳，結果卻發現了大鵬鳥，不風聲，竟然告訴了父親。

顧慎為還一直以為自己比同齡的孩子們機智，現在才知道稚得可笑，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孩就將他完全蒙在鼓里，玩弄于掌之間。

“如兒，是你發現了金鵬鳥，功勞最大，說吧，你想要什麼，天下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哎呀，父親已經給了我世上最好的東西，我還有什麼可要的呢？倒是那個奴才，沒有他，誰也見不著金鵬鳥，應該好好獎賞一下。”

上如竟然替他邀功，顧慎為心中一驚，對的心思更加難以理解，其實眾人都看在眼里，這個小奴才知不報，犯下必死之罪，不過也就因為他是一個小奴才，誰也不把他當回事，誰也不愿意與九公子唱反調。

就連“獨步王”上伐，心也好到可以寬恕一名微不足道的奴才，這于他可是破天荒的事，從他五歲拿起第一把刀起，就從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名叛逆者。

“小子，你要什麼？”

上伐摟著兒，仍在觀賞死去的金鵬鳥，沒有回頭看簌簌發抖的小奴才。

顧慎為沒法控制從頭到腳的抖，他害怕這個下命令屠滅顧氏的男人，這種害怕發自心，比悲痛還要廣大，比仇恨還要深遠，他鄙視自己的膽怯，卻于事無補。

“我……”顧慎為嗓子干得像是灌了灼熱的鐵水，“我……想當殺手！”

按他脖頸的殺手手臂一，似乎忍不住想笑。

上伐回頭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奴才，只見著一塊后背。這是高高在上者的優勢，他面前的人只出后背，所以威脅最小，這也是高高在上者的劣勢，他見不著最能真實的面孔。

“殺手？”

“小奴學過武功，只求能進東堡當一名殺手學徒，如果小奴學藝不，雖死而無憾。”

災難不停地磨煉這名年，他已經練地將悲痛深深埋藏，想要利用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為自己爭取一點利益。

“好啊。”上伐又扭過去看兩只金鵬鳥，這個小奴才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存在了。

巨石崖上的人走了，顧慎為最后一個離開，失魂落魄，怎麼也甩不開這個念頭：是他害死了大鵬鳥，罪魁禍首卻是上如。

雖然如愿以償當上了殺手學徒，這點安卻遠遠不足以彌補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

很快，這點安就顯得更加渺小了。

他回到石屋沒多久，雪娘就命人把他傳到自己的房中。

只剩下兩個人，雪娘臉鐵青，這是怒火最盛時的表現。

“你這個愚蠢卑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為什麼要向我瞞？”

顧慎為慌忙跪下，他忘了，“獨步王”如此喜歡大鵬鳥，這對雪娘一定有重要意義。

歡奴的啞口無言令雪娘更加憤怒，為了進金鵬堡，等了許多年，為了實現最終目的，還準備再等許多年，可是一次大好機會就在眼前，竟然被這個小子浪費掉了。

“看來我是錯了，我那麼相信你，你卻背叛我，我讓你的苦頭太了。抬起頭！”

雪娘厲聲命令道，然后彎下腰，出鐵棒一樣的手指，在歡奴前璇璣上直接了一下。

就一下，力道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勁，一巨流般的熱氣躥顧慎為的，如狂風掃落葉，一路沖到丹田。

火在燃燒，每一寸皮、每一個臟似乎都在裂為煙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條離水的魚，拼命地扭，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兩個月前，顧慎為就曾經有過這種走火魔的經歷，但是沒法與現在這次相提并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從里到外的灼痛甚至趕走了悲痛、仇恨這些深固的，他只想求饒，卻偏偏開不了口。

熱氣從他的嚨里噴涌而出，好像連五臟六腑也一塊帶走了。

雪娘坐回椅子里，歡奴的痛苦稍稍平息的憤怒，喝著茶，想著心事，不再理睬他，任他在地板上滾來扭去。

生不如死的一個時辰里，顧慎為在地獄里走了一圈，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怎麼樣，我的指力不比‘獨步王’差太多吧？”

“小奴再不敢了，求雪娘恕罪。”他用沙啞的聲音說。

“滾出去！”雪娘厲聲喝道。

顧慎為拖著回到石屋，無力地躺在土炕上。

火能燒毀一切，火也能熔鑄鋼鐵，他咧開無聲地笑了，痛苦已經過去，他的心經此淬煉變得更加堅，所有人都是仇人，所有人都是死人。

他的腦子里突然浮現那本無名劍譜里的文字片段，越想越覺得符合現在的心境，心死者方能殺人，那本書里似乎并不全然是惡作劇。

顧慎為跳下炕，練了一遍“合和勁”，他又笑了。

雪娘的指力既能帶來痛苦，也是提升功的有益幫助，剛才那一指力量太強大，竟然將他的“合和勁”推到了勁第三層。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雪娘絕對沒有這個好心。

顧慎為剛才在炕上已經抓到了一線索，現在終于明白，全是因為那本無名劍譜。

他曾經用三天的時間細讀那本書，雖然當時不甚了了，許多文字卻已印腦海，當他在雪娘屋子里遭折磨時，不自覺地背誦這些文字，雖然沒有減輕痛苦，卻將雪娘那勁力引導為推之力。

痛苦太盛時，他本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才恍然大悟。

那到底是一本什麼書？顧慎為心底升起大團的懷疑，它并非如表明看上去那樣僅僅是一本劍譜，在那些注釋的文字當中還蘊含了功修煉法門。

顧慎為越想越是興，差點想立刻就去巨石崖把書找出來再細看一遍，但他還是忍住了，現在是下午，沒有雙胞胎的陪同，這個時候進東堡幾乎不可能，只要等到明天早晨，他就能詳細研究這本神的書籍了。

這天似乎是因禍得福的集中日：大鵬鳥被殺，他卻實現了進東堡當殺手學徒的愿；雪娘令他走火魔，卻無意中提升了他的力，使他開始領悟無名劍譜的義。

而這一切好像還不夠圓滿，當天夜里，石屋里的兩個人正在睡，突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

顧慎為和老張同時坐起來，敲門的人已經進屋，就站在門口。

“我有話跟你說。”

來的人是上如，黑暗中看不清的模樣，但能聽出的聲音。

老張即使半夢半醒之間，也能做一個標準的好奴仆，他好像什麼也沒聽到，倒又睡，連呼嚕聲都響了起來，仿佛剛才那個作只是在夢游。

顧慎為十分驚訝，他正痛恨這個孩，沒想到竟然深夜來訪。

這又是一個想玩的新游戲？還是上雨時背后慫恿的新謀？

顧慎為在被窩里穿好服，小聲說：“九公子，有什麼吩咐。”

“我不是你的師父嗎？”

“是，師父，請問師父有什麼吩咐弟子做的。”

上如招招手，走出石屋，顧慎為隨其后，但是暗中戒備著。

“你真心當我是師父吧？”

外面有月，比屋子里還亮一些，顧慎為看到上如神嚴肅，不像白天時那麼高興，后還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右臂夾著兩把刀，真正的刀，不是平時練武時的木刀。

“是，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弟子說的都是真心話。”

“好，你現在就跟我一起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