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帥真的已經很老了,老到不需要多高深的悟與智慧,也能勘世事看破紅塵,他多年以前從中原遷至西域原本是為了居,結果卻陷一場他擺不掉的恩怨中來。
他那個還不太老的弟弟楊崢死在金鵬殺手刀下,他得報仇,與他有剪不斷理不清瓜葛的顧家慘遭滅門,他必須得報仇。
他從顧家學來一本事,是時候一古腦地還回去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尋找幫手,但是在西域,誰也不愿意與“獨步王”做對,他只得單槍單刀來挑戰,再等下去,他所剩無幾的生命就沒法點燃了。
因為他威脅說要在璧玉城大開殺戒,四諦伽藍的僧人同意送他上山,但僅是上山而已,進不了金鵬堡,他省了一番殺戮,卻仍然沒有見著“獨步王”,只等來一群黑殺手,還有遠那一幫懵懂無知的年。
“我要殺死多個像你這樣的人,才能讓‘獨步王’親自出馬?”
楊元帥問道,聲音顯得蒼老而疲憊,這使得一句滿是傲氣與不屑的詢問失不。
“你沒資格見王主。”
殺手葉勝狹刀在手,鄙夷地說道,對所謂的武林中人他向來是這種態度。
“是我沒資格見他,還是你沒資格回答我的問題?”
楊元帥用的字句照樣咄咄人,聲音卻還是有氣無力,像是一名膽怯的老頭子在背誦別人教給他的話。
話音未落,兩個人已經手,楊元帥僅僅是想分散對手的注意力,本不關心回答。
楊元帥的速度與他蒼老的聲音恰反比,人影錯,遠觀的年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先發難的,更有很多人連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沒看到,手已經結束了。
高手過招都很短暫,顧慎為早已了解到這一點,可是這番手也太短暫了些,他還來不及替楊元帥擔心,那高大的老者已經退回原,咳嗽了兩聲,似乎再沒有力氣進攻第二招。
殺手葉勝右手舉著狹刀,已經落下一半的高度,刀刃大概是著楊元帥的頭皮停下的,左手的姿勢更奇怪,非拳非掌,好像是想彈出什麼東西,半路改了注意,卻沒有及時收手。
這打斗場面一點也不激烈,年們互相瞅瞅,都希從別人那里得到答案:打了還是沒打?輸了還是贏了?
過了一會,答案自己現了,殺手葉勝轟然倒下,姿勢不變,顯然已經死了。
一個老頭子赤手空拳打死一名金鵬殺手,而且只用了一招,年們的信心備打擊,再也興不起來,上飛小聲嘀咕著:“笨蛋,干嘛一個人上。”
上如眉頭鎖,向邊的上雨時看了一眼,平常都是這位堂姐給解答,這次卻失了,上雨時同樣顯得迷不解。
金鵬堡的年們從小聽慣了殺手的傳說,難以接殺手不堪一擊的現實。
眾人緒低落的時候,正是顧慎為心澎湃幾乎脹破膛的一刻,他真想站出來,驕傲地對所有人說:“瞧,那就是我顧家的絕學‘合和勁’。”
雖然當時沒看明白,他這時卻想得一清二楚,楊元帥必然修練過“合和勁”,而且功力頗深。
顧侖曾經向小兒子講解過家傳功的特點,一般的功或是剛猛,對手難以承必然步步后退,或是,傷敵于無形往往很長一短時間后才后顯后果,“合和勁”并修,修練時進展緩慢,卻兼有眾家之長,勁能立斃敵人,勁化解反震之力,敵人不,力更多。
顧侖以木樁為對象親自示范過,純以勁擊打,木樁碎,片片飛濺,純以勁進攻,木樁不,剖開之后樹脈盡斷,二勁并用,木樁碎卻不飛濺,碎片全都跌落在原。
顧慎為當時只看熱鬧,拍手稱嘆,卻沒怎麼當回事,這時想起來既悲痛又自豪,這就是顧家的“合和勁”,明正大比試武功,金鵬殺手也不是對手,而他,背了全部功法文字,早晚有一天也會跟楊元帥一樣厲害。
前方的黑殺手們無于衷,他們見慣了生死,不像涉世未深的年們那樣易挫折,又站出來三名殺手,拔出狹刀,從三個方向步步向敵人。
楊元帥對危險視而不見,轉從兵架上拿起單刀,竟以后背示敵。
最左邊的殺手經不住這種“”,步子邁得稍快了一些,于是,本來步伐整齊一致的三人隊形出現了些微的散。
破綻稍縱即逝,觀戰的一位黑殺手心意甫剛要開口提醒,楊元帥已經抓住這個機會,拔刀出鞘,后縱一步,反手將刀左邊敵人的小腹中。
剩下的兩名殺手犯下第二個錯誤,改變前進路線想要趁機進攻。
楊元帥單刀一敵,立刻向前縱躍,回到原來的位置,不僅避開兩名殺手,而且已然于右邊敵人的側翼。
二人對敵變一人對敵,雖然時間短得只夠遠的年們眨一下眼,卻足以讓楊元帥出刀再殺一人。
錯誤一個接著一個,第三名殺手發現只剩下自己獨活,他猶豫了,前面是刀刀斃命的敵人,后是一排隨時待戰的同伴,如果……
他只想到這里,在他心生怯意的一剎那,死神已經將他握在了手里。
片刻工夫,楊元帥連殺三人,他的軀陡然間高大了幾倍,可是敵人一旦倒下,他又變須發蒼白的老者,握刀似乎都很勉強。
觀點的年們開始變得焦躁不安,這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金鵬殺手大獲全勝的場景。
顧慎為看得卻有點膽戰心驚,楊元帥的每一招都是切切實實的顧家刀法,用法卻與他從小學過的截然不同,楊元帥好象本就……沒有用法,完全據敵人一瞬間的疏忽與進攻,正手握刀可以臨時變為反手,右斬轉為左劈,即使是最悉顧家刀法的人也防不勝防。
這個他從沒聽說過的楊元帥到底跟誰學的武功,竟然比父親顧侖生前還要強許多。
顧慎為將方才那些殺敵片斷仔細地存在腦海中,不僅對家傳武功,對這幾個月來學習的所有武功,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前方的黑殺手又走出五人,楊元帥背后是兩名僧人和石梁,進攻者只能圍半圓,五人是不影響發揮的極限,再多一人只會礙事,殺手們對此一清二楚。
五名殺手緩步前進,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好像敵人就在手可及的地方,即使楊元帥再次轉,從容地放下單刀拿起長槍時,也沒有一個人輕敵冒進,他們已經接了教訓。
顧慎為的師父楊崢持槍時姿勢端正,總是嚴陣以待,他的兄長楊元帥卻不一樣,長槍拄地,右手隨便握住,像是一位老人扶著過長的拐杖。
現在,沒人再輕視這位老人和他手中的兵。
五名殺手的步子邁得越來越慢,離楊元帥還有七八步的距離,同時停住腳步,他們已在長槍攻擊范圍的邊緣,要麼全速進行生死一擊,要麼等敵人主進攻一人,其他人則趁勢攻其不備,總之不能以短搏長。
天空中的雪花不知何時停止了降落,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尤其是大門口的年們,他們當中手最強的人,與真正的高手相比,會的也不過是些花拳秀,可是在這一刻,連對武功一竊不通的人,也到了那一濃重的殺氣。
只是他們分不清這殺氣來自何人,是持槍而立的楊元帥,還是那五名繃得的殺手。
如果敵人不主出破綻,真正的高手有能力制造破綻,父親說過的話又在顧慎為腦海中浮現,這些衷告他當年都沒有當回事,沒想到竟然都已烙在心深。
楊元帥學的是顧氏家傳武林,細節上與顧侖或有不同,戰卻是一模一樣,而且他是真正的高手。
之前毫無預兆,楊元帥一聲斷喝,聲音深宏,宛如數頭雄師齊吼,遠遠觀的年們只覺得全一震,耳中鳴響經久不去。
五名殺手當中功力最弱的一個心慌意,像是到巨大力量的牽引,不由自主向前邁出半步。
破綻已現。
長槍如閃電般刺出。
顧氏的老家仆楊崢用槍好似嚴謹的工匠師父,每一槍都有板有眼,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卻無躲藏,同樣的一,在楊元帥手里風格卻截然相反,如鬼魅,如神龍,飄忽難測,凌厲不可抵擋。
一槍、兩槍……
槍槍斃命,五槍如一槍,瞬息間楊元帥已收槍回到原位,氣不已,好像這簡單的幾招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量。
在外人看來,老頭子或許是在故意偽裝欺騙敵人上當,顧慎為卻知道楊元帥的疲態是真實的,楊崢督促他練習槍法時曾經無數次提醒過:每一如果不能使出八以上的力道,這一就算白練。
楊崢苦練多年,每日槍不輟,每五六次之后也要休息一會才繼續,楊元帥接連三戰,雖然都是一招斃敵,功力卻已損耗不。
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一點,這位殺人之后老態盡顯的楊元帥,在他們眼中已是一座難逾越的高山,黑殺手還剩下十余名,卻都失去了斗志。
楊崢平復了氣息,抬起頭,好像一位固執的老先生在教育不開竅的弟子,慢慢說道:
“想要殺人,你得有一顆真正的殺心才行。”
這正是問題所在,殺手們已然失去殺心,金鵬堡想要挽回敗局,必須得派出更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