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金秋十月,巍峨的長安城裡,卻不似往年那般熱鬨。
大街上行人多是步履匆忙,哪怕打個招呼也是輕聲細語,不多言的樣子。
就在三個月前,大唐秦王李世民於玄武門殺兄弒弟、囚生父,更於一月前登基稱帝。
對於生活在長安城裡的老百姓來說,街上時不時跑過的玄甲軍簡直如同殺神降世,隔三差五的就能聽聞某某權貴全家下獄的訊息。
正因為是天子腳下,誰家還冇幾個吃公家飯的親戚?
所以這段時間,幾乎大半個長安城如同鬼蜮,上至公卿下至流民,都提心吊膽,深怕哪天就有兇神惡煞的玄甲軍破門而。
張諾百無聊賴的趴在櫃檯上,看著門外門可羅雀的街景不住的歎氣。
三個月前他還是個生活在21世紀,習慣了蹭WIFI刷手機打遊戲的小飯店老闆、宅男。
可隻是睡了一覺的功夫,醒來已是武德九年,還了長安城東市附近一家小酒樓的年輕老闆張諾了。
對於當飯店老闆,張諾倒是冇啥不適應,前世父母去世後留給他的小飯店,他打理得也好,至吃喝不愁。
可這會兒是什麼年月?大唐啊!
按照士農工商排序的話,商人可是賤業,屬於隨便來個小吏都能過來欺負一下子的存在。
這會兒哪怕你是富可敵國的全國首富,放在高權貴眼裡那也是羊一隻,指不定哪天見你膘壯就一刀宰了。
所以,張諾這會兒心心念唸的就兩件事,掙錢跟當!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過來的時候姿勢不對,剛來就上玄武門之變,之後突厥興兵二十萬直長安城下,要不是李世民智計無雙,有勇有謀,與頡利達渭水之盟,怕是長安城都得給圍了。
這憂外患人心惶惶的,長安城的生意自然也就不大景氣,而被他當作平步青雲底牌的金手指,才緩衝了百分之十不到,還不知啥時候到位。
張諾無奈之下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先經營著這間小店,總不能把自己給死不是。
隻是看看這會兒已經日上三竿,按照大唐人的生活習慣已經是午飯景,卻見不著半個人影上門,張諾琢磨著估計今天又得白混一天了。
正打算往後廚給自己弄點吃的對付對付,一個穿黑錦腰掛麒麟玉佩的中年人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張諾頓時眼前一亮,連忙站直了招呼道,
“客,幾位用餐?有啥忌口?”
那中年漢子似乎有心事,頗有點愁眉不展的意思,點點頭就當聽到了,四打量了一下,選了個靠裡的座位坐了下來。
張諾趕忙上前拿著放在櫃檯上的麻布了本就乾淨的桌麵,然後開口說道,
“客看來是有心事,既是初次上門,那不妨試試咱家新出來的幾個小菜,再配上一壺小酒,或許吃吃喝喝之後,愁緒就給解了呢!”
中年漢子見張諾說話頗為乖巧,也是終於有了一笑意,開口說道,
“那就試試掌櫃的手藝,隻要手藝好不了你的錢財!”
張諾笑著點點頭,趕跑進廚房忙活去了。
從穿著、氣度來看,這漢子怎麼著都不像是冇錢的,隻要安排好了,以後弄不好就多了個大客戶。
掙錢不說,將來大客戶再帶個朋友什麼的過來,是不是就生意更好了?
那朋友當中如果有個當的,一來二去的悉了,是不是就能要個推薦信啥的,那豈不是就混進場了?
心裡藏著小九九的張諾,在後廚可謂是拿出了真本事,不到二十分鐘,四菜一湯就給端了上來。
這年頭,資匱乏不說,廚藝更是除了燉就是烤,因此張諾以高湯打底調味心炒製的菜肴一端上來,不提味道,賣相和香氣,就已是不同凡響了。
中年漢子看著眼前那雖然是用普通瓷碗裝著卻香氣撲鼻的菜肴,原本冇啥胃口的他竟也口舌生津,算是徹底勾起了饞蟲。
二話不說抄起筷子一個個試了過去,越吃兩眼越亮,再喝上一口張諾笑瞇瞇的幫他倒上的小酒,徹底樂了。
“掌櫃的,你這手藝冇得說,這長安城的酒肆飯館我不說全吃過,但基本也吃過七七八八,還是頭一次嚐到如此味,看來今天不得你的賞錢了!”
張諾聞言笑了,開玩笑,能在前世開館子常年不倒的,誰手頭冇點過的本事?
不過見這客人說完就隻顧著埋頭吃菜,張諾也不方便打擾。
正好自己也了,轉打算去後廚給自己也弄點吃的去。
可還冇等他走進後廚,那客人張口招呼道,
“掌櫃的,我看你這也是未用午膳,不妨與我湊個桌,我一個人吃喝也甚是無趣,我倆邊吃邊聊也解解悶!”
張諾倒是冇有半點不好意思,前世陪客人吃飯也不是一兩次了,拿了雙乾淨筷子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這客人對麵,隨手夾了幾口菜下肚纔開口問道,
“客怎麼稱呼?”
中年客人正倒酒,聞言手不由一頓,卻又馬上自然的拿起酒壺自顧自的倒著,上卻流利的答道,
“掌櫃的咱老李就行,我也是一商人,最近幾月生意不好做,心裡實在煩悶出來走走,冇想到這一走卻發現了以前不曾到的食,以後看來得多來嚐嚐!”
張諾笑著點點頭,一點不見外的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舉起酒杯朝老李示意了下,然後一口灌了下去,砸吧砸吧方答道,
“唉,這幾個月也是,生意都不好做,不過眼瞅著唐皇退位,聖人登基,老李你還是心放肚子裡,看樣子好日子也不遠了!”
老李眼底芒一閃而過,而後笑著說道,
“看來掌櫃的倒是看好當今聖上,我等也希如此啊,這天下了這麼些年,也該太平福了!”
張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哪怕他前世曆史學得不是特彆好,但貞觀之治還是知道的,連後世相隔千年都稱頌的盛唐風采,又豈是玩笑?
老李見張諾不再多言,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見麵,談及皇室算是有點淺言深了,於是口風一轉,聊起了這長安城的風土人和自己當年走南闖北的趣事。
張諾此刻雖然年不及二十,但前世什麼樣的段子冇見過,什麼樣的冷門知識冇聽過,與老李有來有往,聊得卻是熱火朝天。
倆人推杯換盞,邊吃邊喝,一頓飯竟吃了大半個時辰才結束。
老李意猶未儘的從錢袋裡掏出兩貫錢放到桌上,拱了拱手告辭,言稱近日必定再來嚐嚐張諾的手藝。
張諾自然點頭答應,心裡則歎著到底是殷實人家,這隨手一掏就是平常人家一兩月的開支。
老李前腳出門,後腳就上了一輛冇有徽記的馬車。
靠坐在座位上的老李,此刻哪還有半點剛剛酒館裡笑意盈盈的隨和模樣,麵沉似水、雙目含電的沉聲說道,
“回宮!”
前方駕車的車伕,哪怕隔著簾子,也認認真真的躬答道,
“是,陛下!”
老李,或者說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靠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裡,想著今天張諾對於自己的評價,再一回味今天的酒菜,頓時覺著,或許這個不起眼的小酒館,還真得多去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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