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紗輕薄，垂於眼前，雖然仍能視，但多還是有些看不太清楚。楚晚寧眉眼霾，沉著臉，由鬼儐相帶到花廳裏。

翻起眼皮，隔著紅，看到站在那裏的人，楚晚寧周的氣溫更是驟然低了好幾度。

墨燃也呆住了。

不是……出來的不應該是師昧嗎？

眼前的“新娘”紅妝明豔，薄紗遮麵，雖然五在紗巾的遮掩下略顯模糊，但怎麽看怎麽都還是楚晚寧那張俊冷肅殺的臉，正沒好氣地瞪著自己，那眼神活像要殺人。

墨燃：“……”

他先是茫然，而後神逐漸變得極其複雜，各種緒在臉上走馬燈般換而過之後，最終了一種詭異的沉默，和楚晚寧互相對著，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偏偏兩人後跟著的金玉此時咯咯吱吱地笑做了一團，手拍手，開始脆生生地唱歌。

“白帝水，浪花清；鬼鴛鴦，銜花迎。

棺中合，同臥；生前意，死後明。

從此黃泉兩相伴，孤魂碧落不相離。”

這詞曲鬼氣森森，卻又著纏綿悱惻。

如果可以發聲，墨燃隻想一個字。

——“呸。”

可是不能話。

臺前有一對紙糊的男，雖然沒有臉，但著富貴華麗，略顯寬鬆臃腫，應該是代指人已至中年的高堂。

讚禮又拖腔拖調地開始唱：“新婦語，低眉垂首眼波，紅紗掩麵遮笑，請來郎君掀蓋頭。”

“……”墨燃原本十分不願，但聽到這裏，卻憋笑都快憋瘋了。

哈哈哈哈，新婦語，啊哈哈哈哈！

楚晚寧臉鐵青，忍著怒氣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能連帶耳朵也一起失聰似的。

鬼儐相嬉笑著遞給墨燃一把折扇，“扇”與“善”同音，指的這樁婚事乃是善緣。

“請新郎掀蓋頭。”

墨燃忍著笑，倒是從善如流，握著扇柄將楚晚寧眼前的輕紗開，睫笑得簌簌，去看楚晚寧那張表人的臉。

似乎到對方譏嘲的目，楚晚寧忍了一會兒，沒忍住，猛地睜開眼睛，一雙眸子裏電火石，滿是劍拔弩張的殺氣。

可配上他發上紅紗，上火紅吉服，銳利雖不能減，但那因為憤怒和委屈而微微泛紅的眼尾，居然別有一獨特的風流。

墨燃看著這樣的眼睛，不覺一怔，笑容瞬時凝住了。麵前的師尊，忽然和前世的某一時刻如此相似地重疊在了一起，他剎那間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雖然隻是短短一瞬，但也足以讓墨燃冷汗涔涔了。

他曾對楚晚寧行了三件狠事：

其一，殺之，即對楚晚寧了殺招。

其二，辱之，強迫楚晚寧與他歡好。

其三……

其三，是他上輩子做的最痛快的事，也是後來最後悔的事。

當然人界帝君是不會承認自己有什麽事是做了後悔的，隻不過心深的煎熬，到最後還是逃不掉。

該死。他怎麽又想起了那段瘋狂的過往，又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楚晚寧。

墨燃搖了搖頭，咬著，努力甩掉那張記憶裏楚晚寧的臉，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楚晚寧一直在用“我殺了你”的眼神盯著他。墨燃不想惹這個刺兒頭，隻得裝孫子賠笑，一臉無奈。

讚禮道：“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禮。”

所謂沃盥，就是新婚夫婦之間要自己除塵潔淨之後，再互相拭滌手。

鬼儐相端來裝滿清水的瓷壺，提起壺來請兩人洗手，洗下的水由底下一隻麵盆接著。

楚晚寧滿臉嫌惡，偏偏自己洗完還要替對方洗。墨燃因為有些走神，顯得收斂，默默地替楚晚寧洗了手，楚晚寧則沒好脾氣，嘩啦一下潑了墨燃一整壺，半邊袖子都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