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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102章 自在不自在

年說完話,才留心到側的觀音菩薩高竟要比自己還要略勝一籌,可是赤腳而行,徐年的高本就十分出眾,涼地漢子大多魁梧健壯,徐毫不顯矮,到了江南這邊更顯材修長,子中薑泥還在長中不去說,像魚薇和舒這樣高挑的子都要比他矮半個腦袋,法王卻愣是比世子殿下還要高,且不說著氣質如何另類,是這份鶴立群的高度,就相當惹眼。

兩人肩而過後,徐年很沒有風度地轉頭盯著爛陀山紅教法王,神木訥的龍守僧人經過一旁再度雙手合十,與世子殿下算是單獨打過招呼,兩人在北涼城中有兩面之緣,加上徐年名聲雖惡,對釋門佛法卻親近,這一點北涼盡知,因此出世人龍守和尚對徐年並無反

袈裟大和尚投之以桃,徐年報之以李,微微點頭。因為王妃崇佛的關系,徐屋及烏,對佛法宗門頗多通,倒不是對道教義理有所貶低,中原柢在道教的說法,他還是認同的,只不過從小耳濡目染徐驍與道門的怨仇,一經對比,難免對某些道門人有些看法。

其實佛教一直被中原士子稱作西方教,帶有濃重彩的貶義,春秋國戰以後,初期名利心不重的亡國老紛紛避世遁世,一旦選擇釋門,便廣世人詬病,冠以“畏死逃禪”四字,罵之老僧本是優伶,不過隨著現在的皇帝陛下開始崇佛,才有改觀,僅京師便有遊僧不下萬人,但釋門素無領袖一說,遠不如道統以龍虎山為尊這般明明白白。

老僧楊太歲是兩朝帝師,手腕資歷都夠,本是釋門執牛耳者的最佳人選,可惜病虎老僧卻是一株無浮萍,甚至早早與家族斷絕了關系,便是傳授龍子龍孫們駁雜學問,都會板著臉,傳聞大撣子都不知道被他打碎了幾枝,皇子公主們都怕這個老和尚怕得厲害,皇宮裡以隋珠公主行事最為跋扈,可連天不怕地不怕的都說只怕黑鍋,加上黑老僧十幾年如一日拒絕訪客登門,因此楊和尚何來結黨一說?若無結黨,單槍匹馬,又何來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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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翩然遠去,對徐年厚無恥求個自在的說法置若罔聞,一走,本來樂意等個三十年的龍守僧人便再無理由“畫地為牢”,跟著返回爛陀山,除去兩禪寺,和尚們都恨不得說一句貧僧自爛陀山而來,可百中無一能真正往爛陀山而去。徐年瞥見一旁薑泥癡癡子法王的背影,一臉呆相,忍俊不打趣道:“想跟著去爛陀山?你要做明妃或者尼姑?我跟你事先說明,吃齋念佛可比讀書掙錢吃苦多了。”

輕輕將神符別回發髻的李淳罡玩味道:“這個爛陀山婆娘存了與你雙修的心思?”

年一臉憾道:“以前我怕老牛吃草,死活不肯,現在竟然嫌棄起本世子了,這世道啊。”

老劍神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挖苦徐年,自然不會錯過,怪氣道:“徐小子,當著一大幫人的面說你不配雙修呢,你堂堂北涼王世子殿下能忍?這話傳出去豈不是被天下人笑破肚子?”

年嗯嗯道:“笑死最好,都不用我學刀了,見到不順眼的,就跟他們說這個笑話,聽著聽著他們就笑死了。”

李老頭兒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回神的薑泥聽到這等潑皮無賴言語,沒好氣道:“你真不要臉!”

年無奈道:“那你倒是給個我要臉的法子?讓一百號人衝上去打這位觀音娘娘一頓?還是跪在地上哭著求著與我歡喜雙修?”

小泥人約莫是見到徐年被心中的神仙姐姐瞧不起,

不錯,轉過頭笑著重複念叨著:“不配不配不配……”徐年故意與薑泥撇開一段距離,向城頭歎氣道:“今晚可是一個十萬野鬼出城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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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泥立即閉,下意識走近徐年。徐年率先走上吊橋,襄樊是兵書上典型的雄城,城池外緣築有凸出馬面,徐年走過護城河,遙想當年國戰第一攻守,忍不住記起攻城中的木馬牛,轉頭詢問後的老劍神:“木馬牛的名字有什麼緣由?”

年似乎問出口後才驚醒這個問題不合時宜,對劍士而言,佩劍被折,無異於生平最大的辱,何況還是被王仙芝以兩手指斷去。不曾想李老頭兒相當不以為意,只是平靜點頭道:“木馬牛取名的確緣自你所猜想的攻城械,寓意天下敵手皆城池,沒有木馬牛攻不破的。木馬牛鍛造與神符一致無二,同是來自一塊天外飛石,前朝皇帝派人海外訪仙,偶遇飛石墜海激起千層浪,從海底撈起,一半鍛造木馬牛,一半造就符將紅甲,剩余髓,卻是製了老夫頭頂這柄匕首神符,三者殊途同歸,這三稱得上姐妹兄弟。”

年調侃道:“那老前輩和小泥人真是有緣分。”

老劍神呵呵一笑。

雄城襄樊夜森嚴,僅是對尋常老百姓而言,對徐年這種敢跟青州水師一戰的頂尖權貴,以及六珠上師這種爛陀山神仙,當然是來去隨意,城門校尉十有八九得到靖安王趙衡的授意,並非阻攔,否則兵戈相見,無非是給徐年漲臉面罷了,總不能指在這等瑣碎小事上讓北涼世子吃癟。春神湖上的鬧劇,至今仍無人能說就必定是徐年遭責罰,畢竟與以往不同,這會兒一襲藍緞九龍大蟒袍的北涼王就呆在京城中,首次金鑾殿早朝,這位異姓王佩刀登殿,面對張巨鹿顧劍棠文武首以外數位功勳大臣的責問,連同三位殿閣大學士的番詰問,人屠只是獨自站著打瞌睡,一個都不理睬,讓兩班大臣氣得七竅生煙,至於耿直怒容背後是否存有忐忑畏懼,便不可知了,京師有小道消息說北涼王與鐵騎駐扎休憩的下馬嵬驛館,門可羅雀,京師上下都覺大快人心,拍手好,都說這是天理昭昭,失道者必寡助,北涼氣數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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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嵬驛站,當真是門庭冷落。庭院落中,富家翁裝束的北涼王在與一位黑老僧對飲綠蟻酒,酒是徐驍特意從涼州帶到太安城的,眼前綽號病虎的老家夥,則是被徐驍拉過來的。其實這些年借著二兒徐渭熊的那首《弟賞雪》,京城中綠蟻酒多有販賣,只不過北涼王親自帶著烈酒行過幾千裡,禮輕意不輕。這也算是徐驍面對他鄉故知的一種表態:你楊太歲不當我徐驍是朋友,連城都得替皇帝陛下盯著我,可徐驍卻仍然當你老禿驢是朋友,當年你請我喝酒當作送行,這次重逢便要還請你喝一壺綠蟻酒。

京城春寒早已消弭,蟬鳴不止,可徐驍似乎還是怕冷,抬手呵了口氣,慨道:“我離京時記得王朝有一千八百六十四個驛站,這會兒兼並那麼多個國,不增反減,還能剩下一半嗎?”

老僧平淡道:“太安城太安城,天下太平安穩,何須再現當年驛館林立羽檄飛傳的景象?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世人皆知徐驍對驛站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懷,因為離王朝當初對驛站建造並不重視,徐驍執掌兵權後,提出十政,其中驛站與馬政幾項都在他手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發展,還有幾項政事因為春秋落幕,尚未來得及普及,便已中途夭折,消減驛站只是一個影而已。離王朝兵馬鼎盛時,可謂是一驛過一驛,驛館同魚鱗。一騎接一騎,驛騎如流星。故而國戰結束時,幾乎所有亡國皇帝被押解往太安城,期間見識到三十裡一驛,都會震驚徐驍的手腕,許多戰敗後仍是隻怨天時地利的名將這才服氣,因為小小驛站要牽扯出驛道等諸多事,每一件都麻煩至極,僅是驛路兩旁植的栽種和維護,每年便要耗費國庫多銀子?當時兵戈正酣,昏君不去說,幾個明君也是至多盯著甲胄鍛煉,恨不得今日花錢明日便可立竿見影,為臣子的能如徐驍一般說服皇帝陛下在百年大計上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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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驍笑道:“短時間來看自然是好事。等你我百年以後,是不是好事,可就難說了。”

老僧雖是僧人,卻也飲酒,喝了一口,語氣平淡道:“你甚心。”

徐驍啞然笑道:“又不是你這種出家人,老子不心,對得起當年隨我征戰的英烈?這天下誰打下來的?”

楊太歲皺眉道:“張巨鹿會心,顧劍棠也會心。再者是你幫先皇打下天下又如何,沒有你徐瘸子,總會有李瘸子王瘸子頂上,你居功自傲,先皇卻沒有狡兔死走狗烹,依然由著你去當北涼王,這還不夠嗎?”

徐驍輕聲道:“夠了。所以當年你拉我喝酒,事後我也沒怎麼樣,當年欠你和他的恩,都算一筆還清了。”

說到這裡,黑老僧有愧,便不再說話,神有些落寞。

那名子初世,劍匣僅刻有“此劍平天下不平事”九字。

先皇得知後笑著說沒有這個弟媳婦便沒有徐徐驍,便沒有朕的大好江山,大涼龍雀劍當得起這九個字。

那名奇子臨終前才刻下後九字,每次想起,黑老僧都覺得有愧,因為他便是世間第一有愧人。

老僧問道:“那你還請我喝酒?”

徐驍冷哼一聲道:“若不是到了北涼後那些年媳婦一直勸解我,說你這禿驢有苦衷,老子就算再大度,也懶得理你。”

楊太歲苦一笑。

徐驍喝了口酒,冷笑道:“下次朝會,顧劍棠再敢唆使一幫雜碎出招,就別怪老子刀劈他!”

楊太歲皺眉道:“顧劍棠便是空手,你也打不過。天底下用刀的,他穩居第一人。”

徐驍反問道:“我砍他,他敢還手?!當年我把他的嫡系斬首掛在城頭上示眾, 他就敢阻攔了?當年不敢,現在這小子越活越回去,就更不敢了。”

老僧呵呵道:“似乎不敢。”

徐驍笑道:“這不就是了。”

這哪裡是穿五爪蟒袍的北涼王,分明是市井無賴啊!

怪不得能教出徐年這般品行無良的兒子。

徐驍笑瞇瞇問道:“我若真砍死顧劍棠,你這回?”

楊太歲平靜道:“我欠的忠義人,當年也還清了。既然你今天能請我喝酒,我明天就能請你殺人後出京城。”

徐驍哈哈笑道:“你這禿驢,還算有點良心。”

老僧默不作聲。

世間再無人比這頭病虎更千金一諾。

一壺綠蟻很快就空了。

老僧輕聲道:“你以前連累王妃活不自在,現在是連累你幾個子都是如此,尤其是那徐年,你就沒點愧疚?”

徐驍坦然笑道:“不是一家人,一一家門,不吃一家飯。什麼自在不自在的,都是命。”

老僧一聲歎氣。

徐驍問道:“你可知那爛陀山六珠上師?”

老僧點頭道:“此人最初修行耳不向外聞,不若世人,早早得了靜二相了然不生的大解境,是佛門裡的大智慧者,當年由初地證一躍到第八地。與武當山新掌教一躍天象如出一轍,都是罕見的菩薩。”

徐驍哦了一聲,皺眉頭。

老僧問道:“聽說這位紅教法王去了襄樊,你不擔心?”

徐驍呢喃道:“怎麼不擔心,年雙修,擔心,可不雙修,更擔心啊。”我的QT房間開通了!烽火戲諸侯方QT房間號[1655]點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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