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共計一萬一千六百字~)
因利而聚,容易同床共枕卻異夢,韋瑋正想著如何一戰名,但底線不許黃頭郎擊斃那姓徐的,而靖安王世子則開始思量是否可以痛下殺手,將韋瑋在一群青州子弟都當棄子。
富貴險中求啊。旁人死活,與爵位權柄比較輕重,對堂堂藩王世子來說本無需思考。為皇家宗室子弟,偌大一個天下都是我趙家囊中私,看待任何人,你便是殿閣大學士,或是三十位州牧,甭管表面如何客氣,不都是打心底在斜眼瞧你?
六大藩王的世子,除去得以在《宗藩法例》中許可世襲罔替親王爵位的兩位,其余四個就當真一點不奢那杏黃大緞的五爪蟒袍了?四爪與五爪,僅僅相差一爪,可真實地位相距何止千裡?可怕之在於九蟒五爪降爵變作九蟒四爪,再下一代該如何?如今天下盛世,到哪裡去討要軍功?北境有北涼王坐鎮,南國則有燕刺王,兩位藩王都是王朝公認心狠手辣數一數二之巨梟,誰肯與你分一杯羹?該死的是《宗藩》中寫有赤四字,仕途永絕,等於斷絕了宗室子弟為的通道。
靖安王世子低著頭,輕輕皺眉,重重思量,戾氣濃如杯中酒氣。他連窗外廝震天的殺聲嘶吼聲都不去聽。
“他娘的,拿大戟的家夥不是人,連拍竿都被他用百斤鐵戟給一下斬斷了!”一位青州公子哥倒一口冷氣,不自喊了出來。那披黑甲的雄健武將真是萬人敵,手中長戟輕松挑開箭雨,更將黃龍挾巨石之力落下的拍竿給擊破。
“怎的黃頭郎幾百弓弩,還會被一百號北涼蠻子給著殺?躲在傍牌箭跺後邊,連頭都不抬了,全他媽變頭烏了!”另外一位小心翼翼探頭再頭的紈絝一臉震駭,豈不知他自己與黃頭郎一般無二,那批被他謾罵的黃頭郎好歹還算是直面北涼悍卒,他算什麼?
窗外,近距離的剿殺已經完全類似搏,即便是製北涼弓弩程更遠,並無優勢可言,不妨礙樓船上庫藏箭矢六千的黃頭郎拋灑出陣陣箭雨,只是一撥箭矢過後,對方北涼輕騎損傷無幾,這邊倒被一通準殺了數十人,樓船上所有人都可清楚到北涼弓弩在船帶來的通撼。這與樓船上眾人預料中己方憑借數量製對方到不敢氣的畫面截然相反。
“那家夥倒是不怕死,只是提刀挑箭。”青州蜀間郡郡守的次子嘖嘖稱奇道。
以類聚,能與韋瑋這條惡蛟稱兄道弟的家夥,都不是善茬,更不是一般富貴家族出。在座任何一位隨手翻一翻族譜,誰找不出幾個名垂青史的老祖宗?千年以來,皇帝寶座流坐,長則四百年,短則數年,你方唱罷我登場。
唯有一樣東西不變,那就是世族門閥,春秋國戰中立不世之功的徐驍最為人詬病的是屠兵百萬?錯了,能罵大柱國的人都不會糾纏這個去罵人屠的不仁,而是痛心疾首於春秋國戰後無貴族,十個傳承數十世的豪閥毀去大半,讀書種子沒了,道德禮儀斷了,這才是徐人屠的大不義,對那幫自以為擔當天下一個禮字重任的老夫子來說,這才是徐驍百死不抵的滔天大罪,西壘壁後無士子,這一句話,惹了多後輩讀書人戚戚然?又有多亡國臣子掬了多把心酸淚,臨死都在大罵徐驍不義?
可惜罵人不能殺人。
所以世子殿下徐年很難相信所謂的忠義,他知道這玩意兒肯定有,但盲信不得,真正可以依賴的,唯有手中刀。試想徐驍飽讀詩書,張口閉口仁義道德,
還能有今日三十萬鐵騎的人心所向?趙廣陵李義山之流已是無雙國士,為何願意為一介匹夫白丁出的徐驍出謀劃策?上學宮皺著眉頭接納二姐做稷下學士,只是因為徐渭熊驚才絕豔?徐年立於船頭,有箭矢飛來,一刀挑去,無人暗箭,便觀戰,這場敵我雙方總計才六百人的小規模水戰,算不得鏖戰,李義山一直不以常理教他學問,若是隻許管中窺豹,為何不能舉一反三,見微知著?青州四萬水師,朝中青黨極力吹捧的水上雄師,放話說可與廣陵水師一戰,不過一隻繡花枕頭而已。這繡花偏偏還難看。委實無趣,徐年心想經此一役,會不會替它提前敲響幾聲喪鍾?
韋瑋怒目向徐年,對父親治下的水師怒其不爭,更對徐年生出無窮恨意,其間夾雜有一不敢承認的畏懼,這名北涼世子若真世襲罔替,穿上一五爪蟒袍,後不止是一百北涼士卒,而是那三十萬鐵騎,父親這條一湖龍王爺該如何自?不說以後,這場若陣仗敗了,整座青州定然民意沸騰,以及那些個瞇眼細看各家信的青黨大佬們才可怕,青黨不鬥,可置無用棄子的手法,卻異常果決!
徐年對寧峨眉笑言道:“寧將軍,借我一枚短戟。”
寧峨眉此時已然是無所事事,兩軍弓弩對,黃頭郎竟然完敗,弱無力的一撥箭雨過後便膽怯退,虛張聲勢的孬種!寧峨眉卜字鐵戟連折兩拍竿,端的是戰場陷陣的萬人敵勇將,聽聞殿下要求,從背囊中恭敬出一枝短戟。
右手握繡冬的徐年左手接過短戟,一擲而出,直衝樓船三樓窗口,去勢洶洶。韋瑋敢明目張膽箭,徐年便敢以箭矢靖安王世子,更敢用短戟嚇得你們三條一起發抖。
短戟刺窗口,看戰局的郡守次子躲得快,只是臉頰被劃出一道槽,短戟釘天花板。
那幫本來拿著北涼世子談天說地的青州千金終於開始切會戰事近在咫尺,臉蒼白,尤其聽到那蜀間郡太守次子捂著臉哀嚎,簡直就是死了爹娘一般撕心裂肺,若沒有人攙扶,恐怕早就要去滿地打滾了。
已到了絕境的韋瑋獰笑道:“去讓另外一艘樓船去撞,撞死這幫不長眼的北涼蠻子!”
這艘黃龍的樓船將軍正要領命離去,韋瑋放低聲音道:“記住,先撞其余兩船。”
樓船將軍愣了一下,猛然醒悟,松了口氣,心中直呼萬幸。若真撞死了那名氣焰彪炳的北涼公子哥,以其份,他這種小小樓船將軍能有好果子吃?自己這種不起眼的替罪羊,拎出去一百隻都不夠宰啊!
船艙被這麼一鬧,混至極,靖安王世子手指敲了敲桌面,替他擋住半截箭矢的王府扈從躬接近,世子殿下隻說了一個字。
“殺。”
無需自小在襄樊城中長大的世子殿下如何叮囑,高手扈從就知道如何把事做得安逸穩妥了。
一個船艙中,惡蛟韋瑋與徐年結仇最大,依舊是不敢以黃龍撞徐年所在船隻,而與徐年頭回相見看似並無深仇大恨的世子卻要決然殺人,那些名媛小姐們更有意思,被刺船艙的短戟驚嚇得不輕,反而對指揮軍卒如同驅使家奴一般天經地義的北涼世子更是心生慕,青州子重功利心而輕仁義,可謂一語中的。如此人以群分的一艙人,表面和睦,如何大事?
青黨如今憑權僥幸執政治國,能持久幾年?可有明眼人瞧出其中端倪?有利則聚,無利則散,與蛇鼠何異?朝中一言九鼎力文武的張首輔對青黨從來都是言語拉攏卻不肯真正分以大任,大概因此?
薑泥不知為何在船艙看書總心不在焉,李老頭兒坐在一旁了靴子摳腳丫,手指在腳趾間來回挲,再放到鼻尖聞一聞,饞了,還要丟顆花生米進,這等高人風范實在是高到不能再高了。
老劍神看薑丫頭的眉頭時而皺時而舒展, 想了想,笑道:“想看這水戰?想看的話,老夫可以護著你出去,別說幾百枝箭,便是上萬箭矢如雨潑來,老夫照樣保管你安然無恙。”
薑泥一板一眼問道:“當真?”
李淳罡嘿嘿一笑,“稍稍說大了,萬箭齊發,除非是齊玄幀巔峰時那般神仙本事才能毫發無損,以老夫目前天象境的雕蟲小技,還差了些火候。不過一切皆是因為老夫手中無劍,不怕你這丫頭笑話。”
薑泥追問道:“你這樣的用劍高手,做不到手中無劍自有千萬劍。”
老劍神這回出奇沒有李老頭兒論劍素來自吹自誇,只是輕聲道:“可以是可以,但真有一劍在手,心境終究大不同,哪天你學劍大,便會明白,否則老夫說破皮,你也不理解。”
薑泥哦了一聲,站起。
也不說為何要出去冒險觀戰,但手無縛之力的就是走去了。
李老頭兒扯了扯羊皮裘,隨其後,走到船艙門口時,已站在薑泥前,零散箭矢飛來,不需老劍神如何作,便偏出老遠。
李淳罡名中有劍罡。
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興許是這位斷臂劍神覺著了箭矢礙眼,又或者是不忍薑泥擔驚怕,當小妮子看到黃龍直撞向旁一艘船,瞬間刀的徐年帶著寧峨眉與四名扈從狂奔而去,下意識驚呼出聲。
李淳罡冷笑一聲。
一腳踏出。
掠過了所有人,踩在黃龍船上。
形飄如青龍。
一腳便將那艘黃龍樓船給踩翻水!我的QT房間開通了!烽火戲諸侯方QT房間號[1655]點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