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前面,宋思銳不知說什麼鬼話惹到了一大幫人,高天揚帶頭把他摁在桌上,連卡脖子帶撓腰,最後一個接一個到宋思銳背上,差點兒把他斷氣。
李譽不能理解這種傻遊戲,一邊搖頭刷題一邊笑個不停。小辣椒在旁邊一邊起哄,一邊掏出手機,以拍電影的架勢記錄了全過程,還有模有樣地運了鏡。
宋思銳憋得臉紅脖子,艱難地往外蹦字:“我他媽錯了還不行嗎?!”
“我要死了,救命——”
“你們是不是有病!”
……
教室滿地喧囂,盛卻只聽清了江添那句話。
他想了一會兒說:“我這人脾氣很大,心眼很小,氣特別長。”
江添上微微前傾,手指間著一支筆,聽他說話的時候眸微垂,手指捻著黑筆兩端慢慢轉著。
他點了點頭,應道:“嗯。所以呢?”
所以你讓我開張就開張,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盛踩著桌槓的腳一鬆,翹著前腳的椅子落回地上,背便不再抵著江添的桌沿。
他把沒用的理書扔回桌肚,正想張口放話,前面的高天揚凱旋而歸,老遠問他:“盛哥!什麼事那麼開心?”
盛:“放你的屁。”
高天揚:“???”
他不明白自己問一句“開心”怎麼就放屁了,他只看見江添在後面弓著肩悶頭笑起來。
盛大爺的臉皮很值錢,就算丟也不能是現在。於是他強撐了一個下午加三節晚自習,愣是熬到了夜深人靜。
他正在算最後一道理題,桌邊的手機突然連震三下,來了幾條微信消息。
一般這個點還醒著的只有江添,盛下意識朝背後的牆壁瞄了一眼,點開微信。卻見跳到最頂上的並不是隔壁那位,而是前同桌兼舍友彭榭。
八角螃蟹:盛哥我在網上看到你了!!!
八角螃蟹:果然,長得帥到哪兒都有人拍
八角螃蟹:這才多久,都有人排隊表白了
盛看得一頭霧水,了三個標點回去。
打烊:???
八角螃蟹:誒你居然還醒著?
打烊:你都醒著呢
八角螃蟹:也是
八角螃蟹:江蘇日子不好過啊,居然把我們盛哥到天天肝熬夜了
打烊:別提了
打烊:腎痛
八角螃蟹:還在刷題嗎?你們作業究竟有多啊?
盛隨手拍了一張正在做的捲子發過去。
打烊:最後一題了,你晚一點發我就睡了。
對面沒有立刻回復,盛也沒等著,塞上耳機繼續算著式子。過了大約五分鐘,盛剛好寫完最後一問,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
八角螃蟹:我剛剛看了一遍題
八角螃蟹:現在世界觀有點崩潰
八角螃蟹:我居然一道都不會????
盛笑噴了,直接摁著語音回道:“別崩潰,平常誰考這個啊。這邊班級強制搞競賽,這是發的練習卷子,我也做得磕磕的。”
八角螃蟹:並看不出磕
八角螃蟹:不是你等等!
八角螃蟹:你不是還在補進度嗎?怎麼就做上競賽卷子了?
盛發了個特別討打的笑臉,說:“進度補完了。”
八角螃蟹:……
八角螃蟹:還不到一個月呢???
八角螃蟹:艸
八角螃蟹:我就不該半夜上趕著來找刺激
說到上趕著,盛想起他最開始的話,問道:“你剛剛說網上看到我了?什麼意思?”
八角螃蟹:哦,你等下,我給你看
接著他甩了一張截圖來。
截圖裡是一條空間狀態——一個“附中表白牆”的人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裡是站在場邊的盛。
那應該是某次大課間跑過後,他穿著白的t卹,左肩上搭著下來的校服外套,一手抓著瓶冰水,另一隻手正在角。他鬢角有汗的痕跡,正笑著跟誰說話。
八角螃蟹:你很久沒看企鵝群了吧?
八角螃蟹:我晚上看到班級群裡幾個生在刷,說初飛走了,被別校生排隊表白
打烊:……
盛也不知道回他什麼,甩了兩個哭笑不得的表包便點開截圖往下看。
那條下面是長到沒截全的回復,有排隊發小心的,有發他名字的,有說他又帥又颯的。還有一個關注點特別奇葩,說:照片左邊鏡的那隻手是誰的?覺也是個大帥比,看手指就知道。
另一個人回復:既然說是大帥比,那我盲猜江添。
盛心說不用盲猜,就是江添。
他把照片放大,那隻手乾淨瘦長,突出的腕骨旁邊有一枚很小的痣。
暑假補課期間上過兩次育課,a班的生討厭曬太,總是找盡藉口窩在教室裡刷卷子。男生倒是積極,一般去材室裡撈個籃球打半場,老師當裁判。盛比較懶,但很給高天揚這個育委員面子,兩次都上了場,很不巧都跟江添對家。
江添打球會帶護腕,運球的時候,那枚小痣就在護腕邊緣,隨著作若若現。
確實……帥的。
手機又嗡嗡震,盛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盯著江添的手看了好一會兒。
他倏然收回目,匆忙關掉照片,端起桌上的水灌了兩口,這才著角重新看向微信。
八角螃蟹又發了好幾條消息,盛一掃而過,卻已經沒了聊天的興致,他跟螃蟹簡單往來兩句,各自打了聲招呼說要睡覺。
螃蟹很快沒了靜,盛卻並沒有要睡的意思。
他把做好的理卷塞回書包,又抬眼看了一下時間——凌晨1點07分。
自從追上了進度,他就用不著夜夜到兩點了。也許是習慣尚未調節過來,他明明困的,卻總覺得還應該做點什麼。
他在書包裡翻了一個來回——作業早就做完了,數理化競賽預練習也刷了,文言文早背了,要不再看一眼單詞?
他心裡這麼想著,手指卻點開了微信。他在個人信息頁面進進出出三次,終於決定趁著夜深人不知,把頭像和暱稱換了。
他找了一張旺仔拱手的圖替換上,然後在暱稱框裡輸了四個字:開業大吉。
改了不到兩分鐘,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二樓走廊裡開著一盞頂燈,並不很亮,在兩間臥室前投了一圈暈。江添洗過的頭髮已經徹底乾了,溫黃的打下來,給他都勾了一圈和的廓。
他舉了舉手裡的東西,說:“開業禮。”
“什麼東西?”
盛納悶地接過來,翻開一看……
靠,字帖。
“你是不是找架打?”他沒好氣地問。
江添不置可否,他手指往回收了一點說:“要麼,不要我拿回去了。”
盛沉片刻,問:“你的字是照這個練的?”
“差不多吧。”江添說。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照著寫過兩次。”江添說。
“照著寫兩次能練字?”盛沒好氣地道,“那你不如跟我說你天生的。”
江添居然還“嗯”了一聲。
盛眼珠子都要翻出來了:“我確定了,你就是來找打的。”
江添在嗓子底笑了一聲,又正道:“其實練起來很快。”
盛不太信:“再快也得一年吧?”
“不用。”
“你別蒙我。”盛一本正經地說:“這我還是知道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小時候練過字,認認真真——”
他豎起兩手指說:“兩年。”
這次江添是真的笑了。
他手腕抵撐著門框,偏開頭笑了半天,結都跟著輕微震。
“笑屁啊。”盛繃著臉。
江添轉回來看著他問:“想速麼?”
“廢話!”盛說完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是吧……連練字都有竅門?”
“練不到多深,但起碼能看。”江添說。
盛懷疑他在人攻擊,但拿人的手短。看在字帖的份上,他忍了:“能看就行,我又不去搞書法。”
江添攤手勾了一下食指說:“給支筆。”
盛直接推著他進了隔壁房間。
這邊的書桌早已收好了,椅子空著,江添卻沒坐。他從書包裡撈了一支紅筆出來,彎腰在字帖上圈了一些字。
“國、遼、溪、覃、、氧……”盛跟著念了幾個,沒看出規律。
江添翻了十來頁,一共圈了不到30個字,然後擱下筆說:“練這些就行,每天模仿幾遍,平時寫字再注意點,就差不多了。”
“真的假的?”盛很懷疑,“這些字有什麼特別的麼?”
“全包圍、半包圍、上下、左右結構都挑了幾個典型。”江添說:“跟你做題一樣,這些練好了,其他大同小異。”
盛掃視一圈,問他:“有空白本子麼?我試試。”
江添找了一本給他,還附送一支鋼筆。
“你寫吧,我背書。”他拎起桌邊倒扣的語文書,像之前的許多個深夜一樣,坐到了窗臺上。
白馬弄堂那幾隻夜蟲又了起來,細細索索的。盛在桌前愣了一會兒,拉開椅子坐下來,照著字帖上圈好的字,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五分鐘後,他長舒一口氣,拎著本子在江添鼻尖前抖來晃去:“寫好了你看看,我覺得進步大。”
江添掃了一眼,那張帥臉當場就癱了。
他書也不背了,把本子重新擱在盛面前,自己彎腰撐在桌邊,一副監工模樣說:“重寫。”
“……”
盛心裡一聲靠,覺自己回到了兒園。
大爺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練字熬到了兩點半。等監工老爺終於點頭,他已經困得連房門都找不著了。
最後怎麼撒的潑他不記得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江添房間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