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一邊低頭髮急救助信號,一邊從鼻腔裡哼笑了聲:“我要是你,現在就閉好好歇著,爭取待會增援趕到的時候你還清醒,能親眼看見聞劭那孫子被押進警車。”
秦川失笑。
“嚴隊嚴隊,嚴隊請回話,這裡是C91觀察點……”
嚴峫接起步話機:“方片J持械拒捕被秦川跟我乾死了,我剛纔向指揮車申請急救助,現在怎麼說?”
“‘釘子’向指揮中心發了第三波炸|藥定位,拆彈人員已經就位,現在主目標離炸區只差一公里了!”
嚴峫:“哎喲我艸!”
嚴峫起就跑,跑兩步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向秦川扔了副手銬,警告:“你自己銬上啊。”
秦川哭笑不得:“快滾吧你……哎,等等!”
嚴峫一回頭。
遠火未熄,秦川因爲失過多而渾然不似活人的臉竟然也被映得通紅,眼珠熠熠發亮。這一瞬間他們互相凝視,隔著刀叢石,彼此眼底都映出了對方年輕時意氣風發的影。
“我覺黑桃K似乎喜歡聲東擊西,你注意點,以防萬一。”頓了頓秦川沉聲道:“保重。”
嚴峫倒退兩步,點點頭,轉奔向了警車。
引擎轟鳴遠去,黑夜很快吞噬了紅的車尾燈。
秦川收回目,緩緩向夜空。
好,他想,我比我爹走運。
不知道第多次,他的思緒漸漸飄起,再度回到了那混倉促的下午。嶽廣平急促搐著倒在地上,佈滿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似乎包含著說不出來的千言萬語,有錯愕、憾、惋惜、眷、不捨、難以置信……但唯獨沒有恨。
“不是說只需要拖延時間嗎?!不是說劑量不足以致命嗎?!”秦川抖著退後,聽見心裡有聲音瘋狂嘶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驚疑恐懼在他腦海中瘋狂撕扯,令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那個被他懷恨了很多年的、應該被稱作“父親”的男人終於停止搐,癱在地上,徹底沒有了呼吸。
這麼多年了,他從沒好好觀察過自己父親的臉。
直到兩隔這一刻,他才發現那張臉原來與自己是如此的神似。
直到最後他都沒有就毒|藥劑量的事去質問黑桃K,他好像就比較平靜、又帶著點理之中的忿忿,順理章接了嶽廣平死亡的事實。他的所有表現都那麼真實又自然,以至於沒有人對他提出過任何懷疑——呂局沒有,黑桃K沒有,甚至連無數次深夜夢迴中的父親和記憶深的母親也沒有。
毒牙藏在舌底,直到最後一刻,才圖窮匕見。
太冷了,秦川竭力想屈起,但已經不了了。
他曾希黑桃K死在自己手裡,不過死在警方手裡也一樣,如果上刑場吃槍子的話那差不多就是中六合|彩了。雖然中途出了點意外,不能活著親眼看到六合|彩開獎,但姓嚴那小子替自己看也是差不多的吧。
秦川的視線愈加渙散,他閉上眼睛,千萬星辰化作模糊的點。
好睏,他想,我得睡一會兒……
就睡一會兒。
風掠過山澗,吹著悠長的哨子,衝向紅藍芒變換閃爍的夜空。
遠約傳來了急促的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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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風馳電掣,峽谷中閃映照著嚴峫沉著的臉,他按了下步話機頻道:“老黃,給我發‘釘子’的定位。”
“哎呀我×還定位呢,這移速度快得信號都追不上了,我看看……”頃黃興叮噹發來個位置,在指揮車喧雜的背景中大吼:“你要去哪裡啊老嚴!太危險了!省廳剛打電話,安排你們偵查組去峽口保護專家拆彈!”
“保護個屁!引|裝置一個電火花就能發,調個武警連來保護有用嗎?!”
“那還能怎麼著,拿命拼速度唄!”黃興嚷嚷:“我說你在哪,快回來!呂局正派人去掩護釘子!太危險了!”
——掩護?
掩護是爲了讓臥底有機會逃走,但對江停是本不適用的。這世上沒有人比嚴峫更瞭解他,“紅心Q”絕不僅僅是釘在販毒集團部的深,再從容俊秀的表象、再冷靜平淡的態度,都無法掩蓋他靈魂深真正的東西——一浸泡著仇恨濃,被無時不刻的暴怒打磨三年,因而銳利無比的毒牙。
“我這就去跟‘釘子’會合。”嚴峫扔下這一句,隨手將步話機丟在了副駕座上。
“喂!老嚴!要不要這麼拼啊,你他媽也就一條命……”
“哎呀你就讓他去吧!”那邊終於響起呂局無可奈何的呵斥:“你懂什麼吶!”
黃興:“……?”
嚴峫脣角勾起一轉瞬即逝的弧度,同時油門踩到底,警車尖嘯著衝下山路,向目標突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