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能這樣?
村醫用鉛筆捅進自己咽噴出的淋漓箭,緬甸僧被焚燒後扭曲焦黑的,邊境一整座一整座艾滋村莊的蕭條和絕……無數骨腐敗產生的惡臭,無數怨恨積累的罪孽,似乎都對罪魁禍首沒有毫影響。
難道真像古話說的,凡人罪大惡極,反而能壽數久長?
那無數人堅持的所謂公理和正義,就未免變得太可笑了。
“別,”突然聞劭溫言制止道,江停手一就頓住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江停的瞳孔在發抖,但很難令人察覺,他右手垂了下去。
“當韶華逝去,青春不再;一無所有,遍鱗傷……你是否還會我,直至地老天荒?”
開始江停以爲聞劭在提問,但接著發現那唱般悠然自得的語調,其實只是他在自言自語。
“哦,不是問你,是問我自己。”聞劭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麼,笑了笑說:“你昏迷那三年裡我經常會生出這個疑問,尤其每當在深夜裡,我站在病牀邊,凝視著你的時候。”
這幸虧是江停,換作別人可能已經不寒而慄到站不住了:
“那答案呢?”
“無解。因爲我想象不出來。”聞劭突然話鋒一轉,笑問:“你知道你在我記憶裡最深刻的形象是什麼樣的嗎?”
“……”
“是我在國剛研究出新型芬太尼化合分子式,準備帶著它回中緬的那一年,有天我窮極無聊,讓人發了張你的照片過來看。那是張拍,你正走出恭州市局,一手抓著警服外套,襯袖口卷在手臂上,肩膀扛著警銜;你大步流星地從支隊大樓臺階上走下來,整個姿態異常幹利落,好像沒有任何事能牽絆你稍微停下腳步,或者回頭看一眼。”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讓那張照片至今留在我的印象裡,後來不論發生多事,不論你殺過多人,都無法抹去我認知中那江支隊長的姿態。”
聞劭微微瞇起眼睛,彷彿在回味什麼似的。
江停的視線卻越過他,向遠山坡下,臉猝然變了——
“所以我無法從心深獲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爲我無法想象你不再青春韶華,不再彩萬丈……只要你存在於這裡,對我來說,”聞劭緩緩退開半步:“就永遠是那個想抓我的警察。”
——隨著他退開的這個作,山坡下景象完全展現了出來。
阿杰正帶著幾個手下穿過空地,走近王鵬飛那夥人的車隊。留在車上風的兩個馬仔見勢不對,剛衝下來,還沒來得及大聲詢問示警,就被阿杰一槍一個擊斃了。
隨即手下拖走,強行撬開油箱蓋,把幾長長的導管分別進每輛車的油箱裡——是油泵!
“他們用不上這個了,”聞劭輕鬆地道。
江停心中瞬間雪亮,下意識就擡起手,似乎作勢要去自己的右耳——旋即他手腕被一把抓住,聞劭問:“怎麼?想給警方發信號?”
江停閃電般轉一腳,聞劭“啪!”抓住他腳踝。下一刻他面門厲風呼嘯,江停借力凌空躍起,聞劭上半向後仰,堪堪避過了這兇狠準的一擊!
變故簡直沒有任何預兆,江停落地無聲地罵了句什麼,接著砰然一下巨力從後襲來。聞劭按著他的脊背重重抵上樹幹,咔地反擰住手肘,在他側臉邊輕聲道:“我想親手把它取下來,但又不想當著他們的面把你一路銬到這兒,所以只能讓人看著你,不讓你有機會它……”
“你他媽犯什麼病?”江停劈頭蓋臉大罵。
聞劭略微詫異,而後失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行吧,那我就來跟嚴支隊打聲招呼。”說著他保持這個全盤制的姿勢,一手鐵鉗般擰著江停胳膊肘,另一手向了他的右耳——
耳廓側,那正是鈕釦通訊被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