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不耐煩道:“你以爲這是在緬甸嗎?!”
手下哽住了。
“拜那些條子所賜,陸已經不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陸了。”阿杰磨了磨牙,冷冷道:“把所有人都來,圍住這塊空地,給我圍到明天早上——我不信他真是鐵打的,能撐死在這裡!”
人聲四下散開,很快有組織地圍住了河灘邊這一塊樹林,槍支與狗吠等種種聲響順著風直上半空。
高一棵參天大樹上端,嚴峫背靠著樹幹,咬牙緩緩坐在了枝杈上。
他的掌心、手臂、腰背乃至小都被颳得鮮淋漓,那極度張的勁一過去,劇痛就從全神經末端漸漸復甦了,連呼吸都有些費勁,哪怕是真鐵打的也很難忍。
嚴峫勉強裹外,儘量保持溫,出了口袋裡的手機——這麼一路顛簸竟然還沒掉,但果然沒有任何信號,而且電量已經快見底了。
“……”他幾乎無聲地罵了句,剛要關機,突然又頓了頓。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爲什麼,鬼使神差般點開了首頁上的相冊。
這是他私人的手機,相冊裡的照片很,最近幾張都是工作相關的現場圖和資料圖,再往前翻是生活中隨手拍下的點滴。嚴峫拍照技一般,不講究打和構圖,有些是在家做好一桌菜之後充滿就的留念,有些是刮完鬍渣之後的自拍,還有幾張在健房對著鏡子自地秀。
但更多圖片則是一些語焉不詳的特寫:兩隻掌心相握的手,一段白皙優雅的脖頸,或蹺在沙發茶幾上、彼此打鬧般互相住的兩雙腳。
即便相冊泄出去,外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唯有嚴峫知道那分別記錄了怎樣的時刻。
他不能留江停太多照片,整個手機裡只有一張,拖到現在都沒捨得刪。
那是一天清晨,剛從淺金的窗簾隙中進臥室,映在凌的大牀上。江停側枕在他邊,臉頰雪白而眉眼烏黑,有些惺忪地微張著口想說什麼,脣被親吻得發紅。
睡領口從鎖骨落下去,約出深陷的頸窩。他知道嚴峫在拍他,似乎到有點好笑,半瞇起來的眼梢微微地閃著。
當時發生了什麼?
嚴峫有些恍惚,他記得拍下這張照片的頭一天晚上,他們在牀上混到了大半夜,沖澡的時候江停得站不住,著嚴峫耳邊自稱工作量太大,他以後市局有案子自己解決。嚴峫爲了哄他就說要給他煮紅豆紫米牛粥喝,於是翌日醒來的時候,江停睜眼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跟這兒賴牀,還不去做早飯?……”
這也許是嚴峫最喜歡的照片之一,好幾次想刪都沒,偶爾還拿出來看看,冥冥中似乎了某種支撐他的神力量。
寒風淒厲哀嚎,從樹梢奔向天際。
嚴峫心裡彷彿有個地方了風,瀰漫起冰涼和苦。
——最諷刺的是,在如此四面楚歌的絕境之下,當他看到這張照片時,心竟然還能覺到縷縷不控制的意。
其實是假的,都是假的。多完的說辭都無濟於事,那片刻溫存不過是建立在提防之上的沙堡,輕輕一推就分崩離析,連最後一點虛假的信任都留不下來。
嚴峫眼眶通紅,急促息,大拇指在刪除選項上微微發抖半晌,然後泄憤般咬牙按了下去。
然後他不給自己任何後悔的時間,點開已刪除相冊,彷彿在與心某個卑微弱的自己相對抗,抖著手用力點下了全部清空——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徹底鬆了勁,心底那最後的一點支撐瞬間空了。
嚴峫頹然靠在樹幹上仰起頭,捂住了臉。
山澗中嗚嗚咽咽,哀鳴與長嗥糾纏在風裡,飄向夜幕中的四面八方。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發出了一聲幾乎不聞的,戰慄的哽咽。
·
虛空中無形的指針一分一秒轉。
凌晨五點半。
破曉前的濃墨逐漸淡薄,東方天穹出鴨蛋青,但林中黑霧般溼的夜氣尚未散去。阿杰坐在劈啪作響的篝火邊點了菸,突然擡手招了招。
手下立刻上前:“傑哥?”
“再過半小時。”阿杰隨手向山谷周圍幾較高的地勢點了點,低聲吩咐:“等天放亮後,讓人佔據這幾個地方,拿高倍遠鏡盯著附近的樹冠。那小子跑不遠,可能爬到樹上去了,一旦發現異就給我放火燒。”
“是!”手下起要去向旁人待。
“——等等。”
手下站住了。
“發現以後先把樹圍起來,別慌點火。分幾個人回村,他們守著‘樹樁’等‘兔子’。大哥說的不會錯,姓江的只要出了建寧就一定會來這裡,等抓到就把他帶過來……”
阿杰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緩緩道:“讓他看著我點火。”
手下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但這些亡命徒見多識廣,毫不覺怪異,咧一笑應是。
阿杰還想說什麼,突然敏地擡起頭。
山林深似乎正傳來某種靜,接著無數鳥雀突然驚飛,帶著無數細枝枯葉騰飛而起,嘩啦啦遮蔽了山澗大片的天空。
發生什麼事了?
阿杰夾著煙站起,就在此刻只聽遠——噠噠噠噠!!
槍響?
“傑哥!”又一名小毒販飛奔而至,吼道:“有人!有人開車闖進來了,在前面放槍!”
“——多?什麼人?”短暫的詫異過後阿杰立刻問。
“不知道,靜非常大!隔太遠了看不清楚!”
難道是姓嚴那孫子的警方後援,還是草花A終於發現了這邊的靜?
河岸周圍的手下紛紛警戒起,阿杰思忖數秒,當機立斷指了幾個手下:“你們跟我一起守在這裡,其他人開車去探,現在就去!”
同一時刻,高樹冠中。
嚴峫瞇起瞳孔盯著河灘邊的靜,心閃過了跟阿杰一模一樣的疑問:是齊思浩來的警方後援?還是其他毒販聞訊奔來黑吃黑?
但不論是哪一種都沒時間細思了——只要天再亮一點,阿杰擡頭就能發現整晚都藏在自己腦袋頂上的目標,到時候樹杈和枝葉本就藏不住人,會暴一切。
而此時毒販似乎對不明份的闖者非常張,河灘上晃的人影嘩啦散去大半,僅僅幾分鐘後,篝火周圍只剩下了阿杰自己和幾個手下!
簡直是天賜良機!
嚴峫了外套,僅著襯,將警用圍巾繞兩圈纏在手臂上,微微息著抓了樹幹。
他盯著阿杰烏黑的頭頂,心計算對方的步伐和自己下樹的速度。他就像是個專業的狩獵者,在阿杰著煙轉回到樹下篝火邊的瞬間,驟然發力一躍而下——
利風呼嘯,轉瞬驚變,阿杰猝然察覺到不對,但已經來不及轉了。
他只覺得重從頭頂飛下,隨即被當空撲倒,咚!一聲下重重磕上了地面,霎時眼前黑青錯,然後脖頸被人從後狠命一勒!
“……!!”
數名毒販聞聲衝來,槍械咔咔上膛,暴吼出聲:“誰?!”“住手!”
“——站住!”
話音剛落毒販僵住,只見嚴峫用圍巾從後死死勒住阿杰的咽,發力一提,就把他生生從地上提起來,像掩般擋在了自己前:
“再過來一步,老子擰斷他脖子!”
這驚變來得太猝不及防,幾個持槍的手下都不敢作,只見阿杰臉迅速由青變紫,骨發出了令人骨悚然的清脆響。
如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警用圍巾痛快勒死,對這個馳騁中緬兩地、堪稱惡貫滿盈的職業殺手來說,雖然不乏諷刺,但也算是個很有造化的結局。
然而嚴峫的狀態並不算好。
他上一次草草進食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以前,山林驚魂加徹夜酷寒,又喪失了一直以來的神支撐,現在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只剩靈魂深滔天的怒火和兇悍來支持行了。
“……”阿杰劇著握拳頭,簡直是瀕死之際最後的力氣,一肘頂上了嚴峫肋骨!
一腥順氣管反衝上頭,嚴峫驀然鬆手,弓嗆咳退後。阿杰三兩下掙桎梏,但完全無力趁勝追擊,第一反應就是跪倒在地按狂嘔,這次差點把肺從裡噴出來的換是他自己了。
那幾個手下都不是傻的,當場立刻追上去,有兩人一左一右護住阿杰,另外的人衝向嚴峫就扣了扳機——
嚴峫條件反抱住頭閃避,只聽槍響在耳旁炸起,砰!
砰!!
……我中彈了嗎?他下意識想道。
但疼痛沒有如期到來。
彷彿過了兩三秒,又像是整整兩三個小時,嚴峫擡頭睜開眼睛。
離他最近那名毒販的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前出現了一個,鮮正汩汩地往外冒。
接著,叢林開始簌簌搖晃,八|九個同樣持槍作當地打扮的人衝了出來!
嚴峫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況,已經有了富黑吃黑經驗的阿杰倒反應過來了,狼狽不堪嘶吼:“……手!咳咳咳——”
保鏢左右扶著他就往最近的灌木叢裡撲,而襲者二話不說,紛紛舉槍擊。兩夥人剛面就上了火,一方是有備而來,另一方倉促迎戰,凌晨灰濛濛的河灘邊頓時槍火迸濺!
“我#¥%*&……”嚴峫狂奔衝向樹林,但戰中手|槍不長眼,在場也明顯沒人顧著他死活,轉眼子彈就著腳邊打在地上,火中飛迸出大片碎石。
他反應也快,雙手抱頭伏地一滾,噠噠噠一梭子彈剛好過,將河岸邊掃出一圈扇形的土坑!
——這他媽還能往哪躲?!
死亡唰然掠過,險些勾住了嚴峫的角。就在那須臾間,他突然聽見後河面嘩啦聲響,隨即一雙冰涼的手從後攔腰抱住了他。
千鈞一髮之際,嚴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臥槽,世上真有水鬼?!
他下意識就雙屈膝狠蹬,但接著,他頭、臉、心臟等致命部位被人用護住了,旋即翻滾著被拖下了河!
“咕嚕嚕嚕……”
冰涼刺骨的河流霎時沒頂,嚴峫措手不及,連灌了好幾口水。
溫度劇變加窒息嗆水,一般人這時候就完全喪失行能力了。但嚴峫不愧是個骨子裡就備極強攻擊的人,在渾濁氣泡遮擋了全部視線的況下,他索著抓住對方,也不管到底是人是鬼,先下手爲強地掐住了來人的咽!
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沒有掙扎。
他覺到那個人傾上前,下一秒,的覆上了自己的脣,徐徐渡來一口氣。
“……”
氣泡漸漸散去,嚴峫愕然睜眼,只見水底幽暗粼中,映出了江停悉的影。
激烈的火,瀕死的喊,水面上混的槍林彈雨……世界轟然坍塌,一切都化作碎片紛紛揚揚遠去,最後眼前只剩下江停傷的注視。
他似乎倉促地笑了笑,然後再次上前,溫地仰頭在嚴峫脣上印下一吻。
孟沖的世界裡有個寂靜的罪犯。這是她警察父親筆記上一個詞。它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物,它沒有影子,沒有語音,根本不是一個實體,它只是一個想法。從小混跡在警局,她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罪犯,各種各樣的理由,各種各樣的手法,腦子裡漸漸生出了這樣一個罪犯,它完美無缺,無比高尚,俯視眾人,它是孟沖心裡最後的障礙外的一個陰影,一直引誘著她,犯罪和逃亡。孟沖一直想遠離複仇,可仇恨卻越來越近,她不想被寂靜的罪犯吸引,卻身不由已地走向它的囈語和家族的噩夢中,最終走向一場考驗她人性與本身的迷局之中。 對手擺下烏雲密布的棋局,利用每個人人性與生命中的弱點,操縱著無數人脆弱的命運。孟沖要如何擺脫人性中固有的弱點,如何掙脫被人操縱的迷局,最終成功複仇。 智慧,勇氣還是領導者。手段,冰冷還是多情。 天才,總有一個最簡單的缺點。
古老偏僻的地方,總會發生許多詭異、恐怖的事情。 而這些事情,就發生在華九難身邊。 甚至華九難就是這些事情的一部分。 比如,他是屍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