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問得好像漫不經心,但不知爲何,韓小梅突然覺到,問出這句話後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上。
“嚴隊的況……應該還好吧,”韓小梅爲難地把方纔告訴楊的消息複述了一遍,小心翼翼看著江停:“雖然現在風向對嚴隊不利,但大家都相信嚴隊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做出傷害方隊的事。再說了,方隊那輛車被做手腳不定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總不能因爲案發時嚴隊恰好在現場,就咬定嚴隊是兇手吧?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完全沒有道理!”
韓小梅義憤填膺,江停點了點頭:“所以他晚上吃了什麼?”
“啊?”
江停重複:“他晚上吃了什麼?”
“……”韓小梅說:“……饅、饅頭和白水煮蛋……”
江停閉上眼睛,他平淡疏離的臉上藏著某種很深的緒,隨即把面孔埋進了掌心。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恢復到了毫無破綻的、堅冰一般的冷靜,彷彿剛纔瞬間的弱都只是錯覺。
“知道了。”他說,“你今晚先住下吧,明早去找你同學。”
韓小梅瞪圓了眼睛,心說什麼?我刺探了那麼多報,準備了一大篇安,打好了一籮筐的腹稿,結果你就問嚴隊晚上吃了什麼?多信任我一點啊!
楊還是有點擔心:“江哥你沒事吧?”
儘管不想承認,但理智卻讓清楚地意識到,嚴峫出事後江哥的狀態確實是不一樣的——他的調查步驟跟平時同樣細,他的鎮定、平靜和專業也彷彿並無不同,但就是有某種緒或者說氣場,發生了令人膽寒心驚的變化。
江停站起說:“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楊擔憂地言又止。
“去睡吧。”江停淡淡道,“如果我推測方向沒錯的話,我們離真兇已經很近了。”
楊以爲江停會徹夜不眠,誰知稍後不放心地再來敲門時,卻發現江停已經熄燈了。
“睡下了?”暗暗地想,同時又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是應該多休息——”
窗外風雨如晦,北風呼嘯刮過窗戶,黑夜無邊無際。
不知道的是,此刻江停正躺在黑暗中,睜眼著長河般懸浮的虛空。他彷彿被隔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唯一的聯繫和紐帶已經斷裂了,連帶著他對外界的知都漸漸模糊起來。
江停擡手放到側,指尖直接到了冰涼空的牀單。
許久他平躺著仰起頭,閉上眼睛,嘶啞地嘆了口氣。
·
其實讓韓小梅的警校同學幫忙併不是上上策,首先只要在建寧公安系統範圍,檢驗就必然會留下記錄,也就留下了被追查的線索;其次韓小梅畢竟纔剛畢業,的同學也是技偵菜鳥,絕不會有市局主任黃興那樣出神化的專業技。
但事到如今,一切求快,韓小梅的人脈確實是江停現在所能求助的唯一途徑了。
韓小梅上學時最好的哥們——的同鄉兼同窗被分在富分局下屬派出所技中隊,小夥子早上拿到這條子,爲難地表示最早也要第二天才能出結果。中午被漂亮的楊大姐姐請吃了頓飯之後,小夥子表示自己突然對工作和生活都燃起了的熱,總算在下班前吭哧吭哧地把分析結果做了出來,狐疑地問韓小梅:“這到底是什麼案子啊,你確定沒拿錯化驗吧?”
韓小梅心虛地:“沒……沒吧?”
“可這就是一條普通的子啊,我能想到的測試都做了,什麼跡斑硝煙反應毒化驗都沒看出來,大概只能分析出這人的衛生習慣比較一般,另外裡夾著幾狗——臥槽,你肯定是把證搞錯了對吧,不然你爲什麼不去市局,反而拿來給我檢驗?你完了韓小梅!你要被市局退貨了!”
韓小梅哭無淚,說:“我謝謝你提醒啊。”
話雖如此,韓小梅還是滿懷疑慮地把分析報告拍下來手機發給了楊,頃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楊的號碼,接起來卻只聽江停劈頭蓋臉地問:“所有分析結果都在這裡了?”
韓小梅站在派出所門外的大街上,周圍全是汽車喇叭和行人喧囂此起彼伏,捂著話筒大聲道:“是的!差不多能確定方隊穿這條子吃的最後一頓飯是夾饃,家附近可能有幾條流浪狗,個人衛生習慣不太好!——現在怎麼辦啊?!”
韓小梅的心已經被絕所籠罩了,完全無法想象如果自己落到這個境地的話,還能不能從夾饃和流浪狗中分析出任何子醜寅卯來,會是怎樣的焦慮和一籌莫展。
“我知道了。”
“啊、啊?”韓小梅心說您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我要出門一趟,隨時保持聯繫。”
“您要——喂?喂?”
江停掛了電話,放下手機,轉拎起大,抓起車鑰匙,徑直下樓穿鞋。楊驚慌失措跟在後面,一疊聲大喊:“江哥你上哪去?我跟你一起走!”
“我去趟外地。”江停推開門:“方正弘的思路是對的,現在只需要最後驗證一下,差不多就能確定答案了。”
“那那那你等等我!我不補妝了,咱們這就走!”
楊飛撲去換服,但隨即的作就被江停一句話釘在了原地:“不,別跟來。”
楊愣住了。
江停站在大門前回過頭,半邊側頰融在初冬黯淡的天裡,平靜地道:“對你的危險可能會比較大。”
楊絞盡腦也想不到江停到底從那短短幾頁分析報告中看出了什麼,晚上韓小梅過來KTV,倆姑娘愁眉苦臉地膝對膝坐著,心充滿了擔憂和忐忑。
嚴峫在市局關押室裡安全嗎?
江停連夜奔赴是去哪裡?
事實上不僅楊和韓小梅,在偌大的建寧市裡,還有很多人像們一樣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直到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肚青,合迷糊了幾個小時的楊突然被鈴響驚醒了,驀然躥坐起來抓起手機——
清晨六點半,一條未讀消息來自於江停的新號碼,只有短短幾個字:
【我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