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大道轉眼盡頭,越遠離市中心商業區,路上的車輛就越稀。S450車窗兩側,路燈和樹木平穩而飛快地向後掠去,嚴峫擡眼盯後視鏡,只見車前燈再次閃現,那輛銀轎車又跟上來了。
是什麼人?
想幹什麼?
他平時不太開這輛S450,誰能知道這是他的車?
表面上的種種疑問很快沉寂下去,心底更深,某個可怕的猜測約浮出了廓。
但嚴峫沒有任何驚詫,或者說他早就在潛意識裡做好了心理準備,到事真正發生的時候也並不到一一毫的意外,很快就領著那輛伊蘭特連續衝過了三個綠燈,直到馬翔的電話再次響起:“喂?”
“嚴哥我剛聯繫上了警大隊,附近警及巡特警馬上就出進行攔截。你注意別離開現在這個分局轄區,也不要降低或提高車速,我們待會就到!”
嚴峫吐出一個字:“好。”然後掛斷電話,轉到微信,點開最上面那個對話框,靠近邊道:“我突然想起有個材料落在辦公室了,要順路去趟市局,可能要晚點纔到家。”
同一時刻,公寓沙發上,手機屏幕熒映出了江停微微擰起的眉頭:“你到底……”
但旋即他又把這話嚥了回去,重新發了條語音,這次只有簡單利落的四個字:
“開車小心。”
——開車小心。
語氣並無任何波的短短四個字,卻不知爲何讓嚴峫心中一悸。
剛纔發現被跟蹤時,甚至在以前某些更危急驚險的況下,嚴峫心裡都從沒有過這種失重般的心悸,似乎江停已經覺到了什麼一樣。
他沒再多解釋什麼,關上微信回到通訊錄,邊繼續向前飛馳邊再次撥通了馬翔的電話,與此同時擡頭向後視鏡,幾秒鐘後他瞳孔驟然一——
跟蹤者消失了。
他所的地方恰好是一段雙車道直行路的中央,前後平坦明亮,可視條件極佳。後視鏡可以毫無阻礙地見後起碼二百米,但除了寥寥一兩輛的士和小貨車之外,並沒有那輛銀現代車的影子。
“嚴哥!”這時電話接通了,馬翔急切地問:“你還在金稻路上嗎?我已經從市局出發了!”
“……他不見了。”
馬翔沒反應過來:“什麼?”
S450放慢速度,平穩駛過長街,在亮起的紅燈下徐徐停住。不遠另外車道上的貨車和的士陸續停下,再往後空曠平坦,那神出鬼沒的跟蹤者已悄然失去了蹤影。
嚴峫語音中夾雜著一森寒,低沉道:“他突然放棄了。”
遠亮起紅藍警燈,附近的警用托車正迅速向金稻路靠近。而馬翔那邊背景喧雜,響著轉向燈的噠噠聲,想必也正匆匆往現場趕。
與這喧囂相對應的,是他們二人長久沉重的靜默。
——跟蹤者手段拙劣,技生,甚至不能很好地掩藏蹤跡。但來人卻偏偏能在警方出的同一時間選擇果斷放棄,其嗅覺之敏銳、時機之準,令人剛一深思,便覺膽寒。
“……別擔心嚴哥,”不知多久後,藍牙終於傳來馬翔刻意低了的聲音,含著一擔憂:“我這就通知警大隊調取工人大道上的監控,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一定能把車牌號套出來。”
嚴峫吸了口氣,都市夜空璀璨的霓虹燈穿過車窗,映亮他半側朗的臉頰,於脣角落下一道影,另外半邊則沒在車廂深沉的黑暗裡。
“這件事別讓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呂局跟魏副局。”頓了頓嚴峫又道:“辦事小心。”
隨即他掛了電話。
·
四十分鐘後,公寓樓小區。
S450駛進小區大門,還沒進車庫就遠遠看見一道悉的影站在路燈下,嚴峫立刻停車降下側窗:“你怎麼等在這裡?”
江停右手在兜裡,左手抓著手機,也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他的表始終很冷靜沒什麼變化,但不知爲何,嚴峫看到他的同時,覺他似乎極輕微地鬆了口氣。
“隨便下來走走。”江停習慣活了下肩膀,關節發出長時間繃後驟然鬆弛的喀拉聲,但他似乎沒在意:“你沒事吧?怎麼耽擱到這麼晚?”
確實有那麼好幾秒,嚴峫看著他,油然生出了一種將所有和盤托出的衝。
但就在“我被跟蹤了”這五個字堪堪出口的同時,另一幕場景驟然浮現在他腦海中,清晰得就像此刻正在發生——那其實是昨天浴室裡,江停用力攥著他的胳膊,脣似乎在微微抖,半晌才輕輕說道:“你會後悔的……”
——我會嗎?
還是說你已經認定了我會?
剛纔那短暫的衝突然就被更強大的力量摁了回去,轉瞬間煙消雲散。嚴峫從車裡看著江停,慢慢微笑起來,然後帶著這樣的笑容從車窗裡出手,用力握了握他微冷的指尖。
“沒事。”他溫和地道,“在辦公室裡找不到材料,所以耽誤了一會。”
江停半邊眉心還微微擰著。
“來上車,給你帶了蛋糕。”嚴峫探打開副駕座的車門,示意他上來:“走,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