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三道目同時刺來,眼神中各種富的涵義在空氣中撞,迸濺出閃亮的火。
嚴峫尷尬地捂著咳了聲,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手拉過他媽拎來的禮品袋:“喲,這是什麼,我的生日禮?”
嚴母阻止不及,那討債鬼兒子已經手賤地把對錶表盒掏了出來——一個是給兒子的生日禮,一個給是兒媳的見面禮。
衆目睽睽之下無法轉圜,霎時嚴母只覺頭都大了。
“這,這是……”嚴母尾音有點兒虛浮:“正好去年拍的兩塊表能湊一對,我想第一次見媳……第一次見小陸,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所以就……”
兩塊表能湊一對。
……湊一對。
江停看著木製對錶盒上的卡拉卓華十字LOGO,面部有點僵。這種表出現在他臉上相當罕見,但此刻他已經沒心思去掩飾了,口而出:“不,等等曾伯母。這裡面可能有點誤會,你先聽我解釋——”
“我可以解釋!”嚴峫迫不及待打斷。
所有人齊刷刷來,嚴峫表無比鎮定,腳卻在茶幾下用力一踩江停,衝廚房努努,遞了個“我的爹媽我來搞定”的堅定眼神。
江停一向條縷分明的大腦混無比,心說這是什麼況?你父母爲啥要給咱倆對錶?你到底跟家裡說了什麼?
嚴峫幾不可見地點點頭,那意思是你別管了,快去!給我!
嚴父嚴母眼睜睜看著他兩人暗流涌,終於江停再也不了了,匆匆丟下一句“我去燒水泡茶”就閃逃之夭夭,尷尬得連頭都沒回。
結果他前腳進了廚房,後腳曾翠士就一把拽過兒子的領,咬牙切齒道:“嚴、峫!”
嚴峫用力握住的手:“媽!”
“你再跟我說一次你倆是什麼關係?!”
“媽你聽我解釋!”
看曾翠士殺氣騰騰的表,如果江停不在場的話,估計下一刻嚴副支隊就要被親媽抄皮帶揍進醫院了。
“媽,我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你兒子這輩子就差不多這樣了。實不相瞞我從五年前就開始暗他,這麼多年來總是相親失敗,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註定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如果您二老打定主意要棒打鴛鴦的話,兒子我只能孤苦伶仃一個人了卻殘生,從此形單影隻,孑然一……”
嚴母被噁心得一哆嗦:“說人話!”
嚴父坐在邊上兩眼發黑,兩隻手都在哆嗦,慌不擇路道:“也……也沒必要了卻殘生,國加……加利福尼亞有合法代孕機構,實在不行讓他們去代……代一對雙胞……”
“扯什麼合法呢你,這種事既不合,也不合理!”曾翠士的怒火立馬分了一半給老頭,冷冷道:“再說代孕出個孩子擱中國街上算什麼,想當行走的活廣告?號召大家都跟他一樣跑去鑽這個空子、開這個口子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這肯定不行。”嚴峫死死攥著他老孃的手,真意切道:“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我跟江停兩人白頭終老好的。要是沒有江停我就一個人孤獨的活到老死,沒事吃吃齋,念念經,青燈古佛,不念世事……”
嚴母再次大怒重審:“說人話!”
“我主的,他害,還沒打算正式確定咱倆的關係。”嚴峫立馬坐直正,然後往廚房方向覷一眼,低了聲音:“所以我騙他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他以爲你們只當他是我的警校同學……”
嚴母餘怒未消地瞪著他,大概心正第一萬次嚴肅考慮要不要把這個兒子塞回肚子裡去重新生一遍。
“這個小陸到底是做什麼的?!”嚴母從牙裡冷颼颼問道。
“哎呀你快別問了——人家是公大下來的刑偵顧問,早好幾年就是一級警督了,說是調來建寧工作,其實只是暫時協助一段時間,怎麼你還當人家是犯罪嫌疑人啊?”
誰料嚴母的神沒有像他以爲的那樣放鬆下來,反而更凝重了:“職位比你高?”
嚴峫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嚴母憂心忡忡:“你倆真是談,不是你被潛規則了吧?!”
嚴峫差點噴出來。
“那個,請問,”這時江停從廚房探出頭,小心地進來一句:“紅茶還是綠茶?”
嚴母早已速放開了死命揪著兒子領的手,嫺靜優雅地坐在沙發上,恍若剛纔無事發生:“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們什麼都行!”
江停看上去還是疑竇未消的樣子,蹙著眉心點點頭,轉回了廚房。
嚴峫邊整理領邊抱怨:“媽你這人真是……”
“我告訴你個兔、崽、子。”嚴母眼明手快,再次狠狠拽住嚴峫的領口,一字一頓警告道:“你要是敢賣求榮,我就剝奪你的繼承權,百年後你爹媽所有財產都捐給慈善組織,讓你下半輩子滾出家門去喝西北風……”
到底還是子心切的嚴父:“咳咳咳!”
“你有意見?!”嚴母悍然怒道。
嚴父屈服了:“沒意見沒意見……”
“沒有潛規則,媽你想哪去了。”嚴峫不滿地道,“你兒子看上去就那麼像被的嗎?你沒看到你兒媳在我面前是多麼的溫,殷勤,百依百順嗎?昨晚他還給我做燉牛和西紅柿蛋麪吃呢。”說著刷地出手機點開相冊,把昨晚吃飯前加了濾鏡拍的照一亮。
嚴母眼底滿滿的懷疑終於暫時按捺住了,跟老公頭湊著頭,一同打量著圖上那碗土豆燉牛腩。
“總之,”嚴峫整整襟,結案陳詞般說:“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我們已經到隨時可以談婚論嫁的階段了。更關鍵的是我們已經睡過了,如果始終棄的話他一定會傷心絕到發狂的,你總不希兒子當睡了不認賬的渣男對不對?所以看在生米煮飯的份上,你們還是給予我最大的支持和祝福吧。”
嚴家夫妻倆面面相覷。
儘管早已有些預,甚至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對這對爹媽產生了不小的心理衝擊。
“伯父,伯母,”江停端著茶盤從廚房出來了。
嚴峫立刻咬牙衝他爹媽比殺抹脖子的作,然後轉迎上前,不由分說從江停手裡接過了沉重的茶盤,傳遞了一個“我搞定了”的眼神。
趁著嚴峫背對沙發的短暫空隙,江停低聲音問:“到底怎麼回事?”
“是他們自己多想了,沒問題。”嚴峫手在茶盤下比了個OK的手勢:“解釋清楚了!”
江停點點頭,稍微放鬆了些,心說嚴峫的終大事對他爹媽來說估計已經是心病了,難怪見到個男的就以爲兒子要出櫃……儘管他們兒子已經在櫃子外面了。
“呵呵……”
“呵呵呵……”
嚴父嚴母大概做夢也沒想過自己第一次喝兒媳婦茶竟然是這麼個景,兩人臉上的笑容都有點扭曲。所幸曾翠士不是個一般的中老年婦,是個生意場上見過大世面的人,儘管心澎湃又複雜的已經幾乎要滿溢出來了,表面上還是強撐著笑問了句:“我說兒……我說小陸啊,在這裡還住得慣嗎?”
江停不疑有他:“啊,住得慣,承蒙嚴峫照顧了。”
嚴父一口茶葉嗆在嚨裡,梗著脖子生生嚥了下去。
“住得慣就好,住得慣就好。”嚴母著手,又顧慮重重地問了句:“你倆平時還好吧?”
шшш⊙ тt kдn⊙ ¢o “……”這話問得江停眼皮一跳。
“確實還好。”江停頓了頓,加重語氣正道:“雖然我們只是警校期間的老同學,而且已經五年沒見了,但彼此的友一直是不錯的。”
他害,嚴峫用眼神再次向父母強調。
嚴母心領神會,想起兒子剛纔說“他暫時還不打算確認我們之間的關係”,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好就好,好就好。來日方長,啊。”
嚴父強行把茶杯塞進手裡:“喝茶,喝茶。”
嚴家父母肩並肩坐在沙發上,作一致地喝茶——不是那塊老同興普洱茶,老同興普洱茶餅已經被江停掏得只剩下最後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兒了。所幸嚴母這時滿腦子只有家裡那本白皮書《同婚姻法律問題研究》,這時候別說品茶了,給塞瓶老乾媽拌伏特加都能面不改地灌下去。
“這個,”江停斟酌著開了口,問:“我聽說爲了慶祝嚴峫生日,中午這頓飯好像應該是……”
他剛想說我們是不是現在該出門了,不然這氣氛也太尷尬了,接著下面的話就被嚴峫一腳踩了回去:“對對,中午我們在家吃。哎你昨天不是說要親自做飯一手的嗎?”
嚴父嚴母同時擡頭,整齊劃一。
江停:“……”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他倆老人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別上外頭了,又熱又的,咱們自己人在家吃得了。正好我給你打下手,孝順孝順咱爹媽。”嚴峫一把抓住江停的手:“都說兒的生日是父母的苦日,咱們自己手做飯多有意義啊,你說是不是?”
江停在對面兩道期待的注視中趕出手:“其實我也不會做什麼菜……”
“沒事,做多做都是心意,最重要的是我趁機向你學學做飯,以後也好孝敬老人你說是吧?!”
嚴父嚴母彷彿突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迫不及待贊同:“對對,還是在家吃好!”“在家吃健康!”
江停:“………………?”
江停莫名其妙被嚴家父母欣讚賞的目砸了個滿懷,脣兩下,愣沒好意思當著長輩的面把反對說出口,接著就被嚴峫死拉活拽著進了廚房。
“我說嚴峫你這到底是——”
江停沒來得及質問就被鎮住了。
只見嚴峫從櫥門裡拎出一件圍,兜頭套在了自己上,順手抓住江停下強行扳正,著耳朵低聲警告:“你做飯,我打下手。咱倆的表現就看這頓飯了,明白嗎?”
江支隊長猝不及防,拿慣警槍的手裡被強塞了個鍋鏟,滿腦門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