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參與販毒的,說起大毒梟三字,自己都打了個寒噤,似乎這時才終於意識到這條不歸路的可怕。
嚴峫冷冷地打量他,面沉如水,波瀾不興,令刁勇無法看出毫緒的端倪。
“警……”刁勇囁嚅道。
“這種新型毒品這麼厲害,胡偉勝或丁家旺有沒有跟你說過主要分或化學式是什麼?”
從刁勇的面部表來看,答案肯定是沒有——這也不奇怪,憑刁勇的學歷,就算丁家旺說過他也記不住。
嚴峫站起,示意刑警上前:“看來你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不,等等!”刁勇立刻急了,手銬掙得嘩嘩作響:“雖然我不知道什麼分化學式,但我知道它以前什麼名字!我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訴你!”
毒品在易時一般都有很多暱稱,比方說二乙酰嗎啡又稱白|、仔、四號,甲基苯|丙胺又稱冰、shabu等,很多都是據毒品的外觀特徵來取名的。據這個原則,胡偉勝手裡那包新型毒品在流通易時應該“藍仔”,或者文藝點“地獄幽靈”之類,就跟當年國管海|因巔峰殺手一樣。
果然刁勇急迫道:“以前從西南邊把運出境時都‘藍金’,意思是比金子還貴。但老胡說,最開始不是這個,剛出來那陣子上邊人管它——對,‘停雲’!”
嚴峫驟然僵住。
“……”嚴峫站在那裡沒,半晌,黑沉沉的眼珠盯著刁勇,問:
“你說它什麼?”
“停雲。”刁勇生怕他聽不清,特地放慢了發著抖道,“據說這東西燒起來的煙一團團跟雲霧似的,至於停嘛,是停留的停。”
·
與此同時,烏海工業區,加工廠。
“轉彎。”
“往前。”
“看什麼看,走!”
楚慈被後腦上的槍口頂得略微踉蹌,隨即站直,繼續往前走去。
從機牀設備看這應該是一座加工模相關的私人廠房,但機很久不用,已經蒙上了薄薄的灰塵。廠不可忽略的嗡嗡轟鳴表明空氣淨化系統已經開到了最大,但空氣中似有似無的氨味還是無法去除,那是冰|毒合過程中進行了大量還原胺化反應的緣故。
楚慈順著槍口的力道走出廠房,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天已是傍晚,餘暉將對面樓頂染金紅,刺得他雙眼微微瞇了起來。
兩個綁匪站在不遠,其中一名滿臉兇相,額頭著紗布——他認得這塊紗布,就是被自己撞進灌木叢去留下跡的那個綁匪,而站在旁邊另外一名戴眼鏡的應該是製毒技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池瑞了口煙,冷笑道:“高材生,你最後還有什麼話想說,說出來給哥幾個聽聽?”
楚慈的眼鏡已經不知道失在哪裡了,白大褂上沾滿了灰塵和跡,有些是綁匪的,有些是自己的。肋骨骨裂以及高燒造的巨大力消耗讓他很難站立,但他還是儘量舒展地站直,強忍著火辣辣的疼痛,深深吸了口氣。
“……你們沒必要這麼做,綁架判不了死刑,事還沒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楚慈乾地嚥了口唾沫,目平視對面那兩名綁匪的眼睛,沙啞道:“只要我活著,就算警察真找上門來也判不了死刑,最多二十年,減減刑十年也就出來了。但要是我送了命,現在建寧市要求命案必破,警察哪怕是爲了自己的工資都會上天地不停搜捕,你們自己想想何必呢?”
池瑞鼻腔中哼地一聲,接著化作了大笑:“果然是高材生,就是會說話啊,哈哈哈——”
楚慈微微擡起頭。
“但你別搞錯了。”突然池瑞笑聲一停,咬著牙兇狠道:“哥幾個犯了這麼大的案子,爲什麼還要在建寧待著?趕明我們捲鋪蓋跑路,是帶著你這麼個大活人方便,還是帶著你的一捧骨灰方便?!”
他旁邊那個製毒技師開了開口,似乎想說什麼,但言又止。
池瑞用力了最後一口煙,菸屁隨手往地上一扔,擡腳狠狠碾滅了,遠遠向王樂使了個眼:
“手吧!”
“……!”楚慈的瞳孔一線,只覺得後腦槍口使力,就要迫使他跪下。
——那是行刑式槍決的姿勢!
生死的恐懼並沒有令他大腦空白,相反在短短百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裡,楚慈的大腦運轉到了極致,甚至從來沒有這麼迅速、這麼清晰過。
噗通一聲,單膝被迫落地,腦後傳來了保險栓的咔噠聲響。
“……芬太尼,”突然楚慈抖道。
王樂扣扳機的手指一頓。
“那包毒品可通過皮吸收上癮,不需要植原料,說明它的主要分是一種新型芬太尼化合,可能是將嗎啡哌啶環中氮原子上的甲基換了其他東西,使芬太尼的致死大大減輕,並提高了癮。至於丁工程師合的仿製品總是失敗,是因爲他實驗中缺了幾個步驟,沒能去除芬太尼化合本的毒,所以才無法達到胡偉勝手中那袋樣本的效果。”
話音落地的同時,楚慈閉上了眼睛。
一秒,兩秒,十秒過去了。
槍聲並沒有響。
王樂食指還按在扳機上,徵詢地向兩位同夥。
製毒技師雙眼發亮,按住了池瑞,一個勁擺手示意王樂把槍拿開。
“幹什麼?”池瑞怒道,“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
技師沒理他:“高材生,那按你的主意,要怎麼做?”
生死關頭走了一趟。
楚慈睜開雙眼,這才覺到鬢髮微微發涼。
——那是被冷汗浸溼了的緣故。
“如果你們給我點樣本,讓我用立異構做個系統構象搜尋,再用可能活構象研究一下配基互相作用,也許我能合出一模一樣的東西。”楚慈擡起頭,雖然嗓音極其嘶啞但聽起來卻不卑不:“只是需要一點設備和時間。”
技師似乎斟酌了片刻,衝王樂點點頭。
“你別聽這小子胡扯!”池瑞登時暴跳起來:“老丁都做不到的事,他個半大小子能辦到?就這麼神?我不相信!”
技師不耐煩道:“甭管怎麼說總得試試……”
“他就是在拖延時間,好等條子追來!你們信不信刁勇那小子已經落警察手裡了,說不定什麼都代了!咱們再不手小心待會被警車包餃子!”
池瑞用力甩開技師,按著額頭上那塊紗布,怒氣衝衝吼道:“別囉嗦了,快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