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琇醒來的時候， 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頭沉得惡心。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上的燈，有些恍惚。這是哪？

“景老師， 你醒了！”姚瀟驚喜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景琇遲疑地看向姚瀟， 看清了擔憂的眼神，記憶漸漸回籠。

“景老師你頭覺怎麼樣？了好多針啊……”姚瀟憂心忡忡。

景琇的眼神在姚瀟的話語中慢慢死寂了下去。為什麼這可怕的噩夢還不醒？為什麼……不是一場夢啊。

姚瀟見眼神空得瘮人，張地又了一聲：“景老師？”

景琇依舊沒有回應。看著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啊。

姚瀟怕景琇是了大刺激， 出現了什麼創傷後癥， ，慌張就要醫生：“景老師你別嚇我， 醫生，我……”

“車。”景琇打斷了，聲音啞得像是用氣音發出的。

姚瀟聽見說話了，松了一口氣，勸阻道：“醫生說你太虛弱了， 需要多休息……”

“車。”景琇固執地重複。

天黑了，夜深了， 怎麼能讓言言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樣冷冰冰的地方過夜。

支著胳膊坐起子，姚瀟連忙去扶。

扶起景琇，去到床尾準備把床搖起來。可剛走到床尾，余就掃見景琇抬起左手，撕拉一聲把右手的留置針管膠布撕掉了。

姚瀟大驚失，跌跌撞撞地撲了回去， “景老師！水還沒掛完……”

把景琇的雙手按在被子上，景琇掙扎不過，眼神冷得像冰，“姚，瀟。”聲音很輕，砸在姚瀟心裡卻像有千斤重。

姚瀟退：“我去護士好嗎？你稍等一下……”

景琇不置可否，姚瀟當是答應了。誰知道剛剛收回手，還沒轉，景琇就乾脆利落地把針頭拔了出來。

下一個瞬間，珠爭先恐後地湧出，順著景琇的手背淌落。

姚瀟手足無措，想幫止卻找不到棉簽，正瘋狂按鈴護士，放在床邊的手機跟著按鈴聲鬧騰了起來。

姚瀟無暇接聽，景琇垂眸掃見來電顯示是魏頤真，了，劃開了接聽鍵。

“景琇醒了嗎？”按下揚聲，魏頤真的聲音了傳了過來。

“醒了。”景琇死氣沉沉地回復。

護士進來了，姚瀟向護士要了棉簽，幫景琇住針口，景琇由著作，失焦地盯著手機的通話界面。

魏頤真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景琇接的電話，“你還好嗎？”

還好嗎？景琇角流出淒楚，還能好嗎？

沒有回答魏頤真，通知道：“我現在要回言言那裡，你和那邊管理的人說一聲。”

魏頤真頓時張：“這麼晚了，景老師你先休息吧。”

景琇抿不答，拒絕的態度顯而易見。

魏頤真很為難。深呼吸了口氣，語氣沉重道：“我現在在去你那裡的路上，你等等我，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不能在那邊說嗎？”景琇一刻都不想多等。

“不能。”魏頤真聲音也很疲憊。

景琇沉默。半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幾不可聞道：“好。”

姚瀟幫著景琇止了，用酒乾淨了手背上的跡，才發現景琇拔針的時候太魯了，針頭在手背上劃了長長的一道細口子。可景琇卻毫不在意，隻靜靜地看著虛空，像和周圍的一切隔絕了兩個世界。

直到魏頤真夾雜著一蕭索的到來。

“侑言的母親和親戚從延州趕過來料理後事了，所以關於侑言後留下的東西，我沒有權利手理。”魏頤真在景琇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手上著一個明文件袋。

明明已經痛到麻木了，可當“後事”、“後”這些反覆提醒著季侑言已經真的不在了的字眼刺進耳裡，景琇還是到了鑽心的疼。第一次聽說言言家裡的事，卻是在這樣的時候啊……

“不過，在母親來之前，我收拾的現場，我覺得這些東西，可能侑言更想到你的手上。”魏頤真把文件袋遞給了景琇。

景琇呼吸越發得沉重，像看著稀世珍寶般凝視著魏頤真手中的文件袋。抬起手，指尖都在抖。

住了文件袋，仿佛到了心的人最後溫熱的生命。再也抑製不住地把文件袋在自己的膛上，用雙手著，淚如雨下。

魏頤真看得容，無力蔓延全。這怎麼會是表演？鍾清鈺他們如果真的見到這樣的景琇，還能把只是景琇虛假意、故作深這樣尖銳的指責說出口嗎？

“裡面裝著的是侑言寫的歌的手稿，可能是寫給你的。因為……每一張背面都寫滿了你的名字。還有一塊玉，是……法醫給我的，是侑言最後攥在手裡的。”

景琇咬著下，淚水越發得洶湧，卻沒發出一點聲音，滿室沉寂得只能聽見抑又急促的呼吸聲。

許久後，松開了雙臂，把文件袋放平在雙膝上試圖打開。開口在另外一面，景琇卻沒有察覺般地反覆索。魏頤真看不下去幫翻了一面，景琇的視線不經意間就落在了那一塊白玉平安扣上。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如走馬燈般回放著，是季侑言旅途中明的一顰一笑，是季侑言第一次被要時的嫵，是事故時季侑言護在下的勇敢溫，是……

忽然，景琇腦海中浮過了什麼，整個人僵住了。倒出平安扣，攥在手裡，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稻草。

“言言還有救！”景琇呢喃出聲，眼裡滿是希冀，迫不及待地翻起被子就要下床。

魏頤真被突如其來的話語震住了，住的作質疑：“什麼？”

景琇克制住躁，聲音發著抖地和魏頤真解釋：“很多年前，我和言言在藏地旅行救過一個大師，說是我們化了他一場生死劫，是有緣人，願意指點我們一二。他送了我們這一對玉，說我們日後有一生死劫，讓我們常帶上，可擋一劫。但我們覺得沒有相信。他會有辦法的，他是高人，能料到今日的事，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像在說服魏頤真，也像在說服自己。

太過虛無縹緲，天方夜譚的東西了。但凡景琇還有一點理智，也不可能會相信這種鬼話的。魏頤真隻當景琇是刺激過度，不願意接現實而臆想出來的。

還在斟酌著該怎麼讓景琇理智一點，景琇卻不給時間。

“瀟瀟呢？讓馬上訂機票……”踩著虛的雙下了床，一副馬上就要出發的樣子。

魏頤真不得不出聲提醒：“景老師，後天就是侑言的追悼會了。”怕景琇趕不回來，錯過此生的最後一面。

景琇頓住腳作，扶在桌面上的指尖用力得發白，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囑咐道：“推遲。推遲追悼會，更不準……不準火化……，等我回來。”

這不現實！現在以為現在是季侑言的誰？！魏頤真的眉頭擰了起來，斷然否定道：“不可能的。”話出口，怕自己的語氣太冷傷到了景琇，解釋道：“日子是侑言母親決定的，訃告也都發出去了，不可能同意更改的。”更不可能因為這麼荒誕的理由更改的。

“我去說服。”景琇堅定道。

“你說服不了的。”魏頤真斬釘截鐵。

“你帶我去見。”景琇置若罔聞。

魏頤真和景琇好言好語地分析現在所思所想的不現實，景琇卻好像本沒聽進去，機械地換好了服，隻反覆強調著要見季侑言母親，要推遲葬禮。

魏頤真焦頭爛額，盡力了。委婉的景琇聽不懂，只能直說了：“景老師，不是我不想帶你去，是……侑言媽媽不想見你。”

景琇終於如所願地失去了所有作。

半晌，垂下眼瞼，聲音得像是從嚨裡出來，“阿姨怪我……害了言言對嗎？”

是的錯，也怪自己。

魏頤真想否認，卻又無法否認。是，鍾清鈺怪景琇，甚至憎惡。

魏頤真默認了，避重就輕道：“侑言的母親知道你今天來吊唁侑言的事了。讓我幫傳達謝意，然後…………覺得你大喜在的人，不方便多參與白事，還是多休養比較好，侑言這邊的事讓你不要心，這是他們自己的家事，他們會辦妥當的。等過兩天追悼會，你和其他朋友們一樣來送侑言最後一程就好了。”

“他們自己的家事”、“其他朋友一樣”，言外之意——是外人，景琇聽得再清楚不過了。咬著下，像被風折倒的細竹，倔強又脆弱。

沉默了好久，再次開口，還是那一句：“讓我和阿姨見一面吧……”

魏頤真忍無可忍，看著景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偏執的瘋子，“景老師你清醒一點！這世上連後悔藥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復活藥。人死不可複生！我們所有人都要接現實。”

吼完也有淚落下。們誰都在難過，誰都在後悔，景琇這樣鬧是要誰的心。

景琇與對視著，直的脊背終於漸漸佝僂了下去。

魏頤真以為景琇放棄了那可笑的幻想了，景琇卻又開口了，聲音低啞:“求你了……”

“讓我試試吧。連試試都不可以嗎？”

那是一種魏頤真從來沒有在景琇上看到過的卑微。

魏頤真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再說拒絕的話，都覺得自己不近人了。

妥協了。有些話本不想說的，但景琇這一去很大可能是自取其辱，有些話必須說在前頭:“有件事，是侑言媽媽讓我一並傳達的，如果你聽完還是想見的話，我帶你去。”

景琇專注地看著，等待著下文。

“來的人……不只有侑言的媽媽和親戚，還有……還有侑言的……”魏頤真覺得自己像個殘忍的劊子手，“未婚夫，談了很多年的。”

季侑言母親希給季侑言留下後的清名，所以希景琇能高抬貴手，不要再給更多遐想的空間了。魏頤真雖然知道季侑言的是景琇，可婚約的事，不了解也沒時間調查清的來龍去脈，作為屬的季侑言母親與親戚眾口一詞說是，那應該就是了吧。這畢竟是季侑言的家事，作為外人和中間人，再不讚同鍾清鈺對待景琇的做法，也只能尊重的意願。

手起刀落，景琇注視著的眼瞳陡然放大，表幾經變換，最後變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沒關系。你帶我去見阿姨。”景琇聲音輕輕的。用力攥著玉，掌心被硌得生疼卻舍不得放開分毫力氣。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欺瞞嗎？有一瞬間景琇有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過季侑言、認識的是不是真的季侑言？季侑言到底，不？就像謎一樣，永遠神，永遠讓在猜疑與不安中沉浮。

可是沒關系了，真的。早就習慣了。

只要還能活著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一下細節。

下章季老師應該可以說話了。

季·背鍋俠·侑言詐準備中:嗚嗚嗚，我上章就想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