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算是默許了嗎?季侑言咬著拿出了碗和杓子, 發現碗下還墊著一張折疊端正的紙。
打開紙, 看見上面麻麻地寫著字,是各種補湯的食材和做法。紙張的最末行寫著:“讓煲給你喝, 別嫌麻煩。”
“讓”字的點墨滲了紙張, 似乎是猶豫了許久才這下這行字的。
季侑言著紙,又想哭又想笑。仰頭眨去淚花,對著湯和紙條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景琇。
“我媽煲了一盅湯收買你, 徹底把我這個麻煩給你了。”配圖是一張俏皮的“求收留”表。
景琇正在後臺做造型, 整個後臺氣氛異常的低沉。
雖然景琇表現得並不明顯,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合作的演員們總覺得因為昨天襲擊的事,景琇今天整個人比平時更冷冽了幾分。因此連關心季侑言傷勢如何的話,他們都不敢多發問。
髮型師和化妝師是劇院一貫合作的擅長話劇妝容的特供團隊。因為不悉景琇,不知道景琇不是會把個人緒發泄在工作場合裡的人,所以整個團隊的人給景琇上妝都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的。
景琇有察覺到氣氛不對,但礙於心確實不佳, 想清靜一會兒,所以也沒有刻意緩和氣氛。
“景老師……”姚瀟突然打破沉默。看到季侑言發來的消息,第一時間舉著手機提示景琇。
景琇一見姚瀟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應該是和季侑言有關的。言言應該知道快上臺了,這種時候給發消息是有什麼要的事?
立刻示意化妝師停手,而後張地打開了對話框查看消息。
所有人的心也跟著的臉提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宛如一陣春風突然拂過水面, 冰雪笑容。景琇彎了彎眉眼,整個人在頃刻間了下來。
知道能得到父母的認可季侑言會有多開心。季侑言開心,便也開心。
噙著笑給季侑言回了一個“OK”的手勢,又找出了一個“學習如何養豬”的表包發了過去。簡要地回了兩句,把手機回了姚瀟手上。
一抬眸,瞥見鏡子裡後所有人來不及掩飾的驚奇眼神,終於有心思活躍氣氛,淡笑道:“你們被定了嗎?抓時間繼續吧。”
大家見終於舒展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在心底裡謝救世主季侑言。
想到季侑言,再想到昨晚的事,大家又有些惋惜。
為了這部話劇,景琇付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臺上一分鍾,臺下十年功。所有人都只看到景琇在臺上的完演出,他們這些常駐劇院的工作人員卻看到了景琇排練時的辛苦汗水。
值得的是,昨晚首演後劇評網關於這部話劇的評分都很高,口碑棚,好又座。
可惜的是,明明景琇該憑借著這一部話劇再度封神的,可如今新聞上卻幾乎找不到關於話劇容、關於景琇演技的討論,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景琇和季侑言襲擊的各種猜測上。
這部話劇,顯然只能為這一出鬧劇的陪襯品了。
他們的惋惜,是景舒榕的心疼。
景舒榕收到消息後就買了最近的航班飛回來,恰巧趕在景琇話劇結束前來到了醫院。考慮到景琇的安排,下了飛機就給蔣淳打了電話,讓蔣淳收買好的記者拍自己出醫院探視季侑言的影。
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有一種預,景琇和季侑言這樣半公開後,可能本屬於的許多榮與就都將變得遙不可及。
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相信景琇自己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事的。想到兒因為季侑言而重新綻放出的笑,景舒榕妥協了。
是真的開心就好。
抵達病房,在門口禮貌地敲門,“小言,是我,可以進來嗎?”
季侑言剛剛自力更生艱難地洗完澡爬上床。聞聲驚了一下,立刻正襟危坐,出穩重又不失乖巧的笑道:“阿姨,你進來吧。”
景舒榕推門而,見到季侑言氣不太好的樣子,把從法國帶回來的滋補保健品放到桌子上,探了探的額頭,真心實意地關心道:“你臉怎麼這麼白?還好嗎?醫生怎麼說的?”
季侑言寵若驚,聲道:“沒事的,可能是昨天失了點還沒緩過來。醫生說養養就好,沒有大礙。”
甜道:“阿姨你才是,讓你跟著奔波勞累了。阿姨你吃飯了嗎?我讓人給你買飯上來……”
“不用了,我吃了。”景舒榕被周到取悅到了。拋開了之前因為心疼景琇而對季侑言而有的不滿,現在看季侑言倒是有些越看越順眼了。
長得可以,為人世可以,最重要的,對景琇也可以了。
“小言啊,阿姨謝謝你保護了琇琇,你對琇琇的心我看到了。”景舒榕頓了頓,深吸了口氣誠懇道:“以前我對你說過一些不合適的話,我向你道歉,希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一句肯定,是曾經期盼多年卻遙不可及的。季侑言百集,整個人怔愣住了。
幾秒後,吸了一下鼻子,忍住失態,故作輕松疑道:“阿姨你說過什麼不合適的話嗎?我隻記得阿姨邀請我有時間可以常去法國玩的話呢。”
景舒榕覷一眼,不由地笑了一聲,“我好像知道琇琇是怎麼被你騙到了。”以前季侑言在他們面前斂拘謹,以至於都不知道原來這樣會說話。
季侑言了鼻子,不好意思道:“阿姨,其實是琇琇把我騙到手的。”
景舒榕護短道:“我琇琇追你還用騙嗎?”
季侑言用手捂住,一副說錯了話賣乖的模樣,景舒榕被逗得沒脾氣了。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摻和不來,隻盼著你們能過得開心。”景舒榕在季侑言的上輕輕拍了兩下,兼施道:“但是啊,我把琇琇給你了,你要是敢欺負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季侑言手覆在景舒榕的手背上,注視著景舒榕的誠懇道:“阿姨我再也不會了。”
“再”這個字用得很巧妙,一方面承諾了以後,一方面也承認了從前的錯誤。景舒榕滿意地用另一隻手在季侑言的手背上輕拍兩下。
像是想到了什麼,沉了眼眸叮囑季侑言道:“琇琇不好,平時還麻煩你多留心照顧一點,特別是晚上的時候。”
季侑言奇怪道:“晚上?”
景舒榕皺眉道:“你不知道嗎?”見季侑言一臉不似作假的疑,如實道:“琇琇從去年開始,晚上有時候會有突發劇痛。”既然景琇和季侑言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沒有道理要瞞著季侑言這種事。
季侑言臉唰地就白了,著聲道:“不是因為痛經嗎?”
“這樣告訴你的嗎?”景舒榕否認道:“不是。沒有規律的樣子。我們做過檢查也沒找到原因。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擔心,我也沒有聽再提起過了。你是枕邊人比較容易發現,所以我才希你能夠留意一下。”
季侑言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的,“我好像見過一次,但和我說是痛經。怎麼會沒有原因?是不是因為之前的摔傷?還是沒有檢查到?要不要……”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景舒榕握住的手讓鎮定下來,“你也不要太擔心,今年也做了全檢,還是顯示沒問題。不要自己嚇自己。”
可見過景琇疼的樣子。那樣的疼痛,真的沒有問題嗎?季侑言惶然。
景舒榕還要說些什麼,門外響起了高跟鞋敲擊聲,季侑言和景舒榕默契地停住了這個話題。
果然,腳步聲漸行漸近,景琇神和地推開了門。
“媽,你怎麼來了?”一見到景舒榕,景琇就蹙眉快步走到季侑言的床旁,用眼神關切地詢問季侑言。
景舒榕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什麼表?我是老虎嗎?怎麼像我要把吃了的模樣?”
季侑言連忙打圓場道:“琇琇是心疼阿姨你舟車勞頓,時差都沒倒就先來醫院了。”晃了晃景琇的手,用眼神讓放心。
景琇緩了臉,聲道:“媽,這麼晚了,我以為你會先回家休息。累不累呀。”知道了母親過去對季侑言造的傷害,無法不擔心在自己不在的場合母親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景舒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站起道:“我現在就回去了。”對著季侑言一頷首,轉就走,明顯是不買帳的樣子。
景琇錯愕,連忙追了出去。季侑言心裡又甜又好笑。只是笑著笑著,想到景舒榕剛剛的事,心又不安了起來。
幾分鍾後,景琇回來了。
“阿姨哄好了?”
“嗯。”景琇在椅子上坐下,溫聲詢問:“醫生來查過房了嗎?”
“查過了,說沒問題,明天可以出院的。”季侑言下不安,強打起神調侃:“晚上演出後我是不是又多了無數敵?”
景琇放下心來,角微彎道:“你有危機嗎?”
季侑言笑出聲,一骨碌跪坐了起來,像隻大金一樣把腦袋埋在景琇的頸窩裡蹭,“你說我有沒有,嗯?”
景琇眼裡是璀璨的笑意,由著季侑言撒。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景琇討要了鍾清鈺留給的湯,親自去到病房外的走道上用微波爐加熱。季侑言擔心大晚上的吃太多油膩的消化不良,喝兩口意思一下就好了,景琇卻執意一滴不剩地喝了。
喝完湯時間不早了,景琇要去洗澡,讓季侑言先睡。季侑言卻執意要站在門口陪,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閑聊著。
夏夜的涼風著季侑言的長發,洗手間裡不時傳來的景琇的應答聲撥著季侑言的心弦。抬頭仰夜空的點點繁星,滿足著,又不安著。
夏有涼風冬有雪,這樣的人間好時節,若無閑事掛心頭該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後做了一個更不安的夢。
夢裡一會兒覺得自己在白白的雲上,一會兒又看見自己在高高的山上,一轉眼,又變了漫無邊際的黑夜。
夢裡的黑夜與之間仿佛隔了一層朦朧的白霧,約看見肅殺的夜中,有一個背影高挑纖弱的人,一步一步地朝著仿佛沒有盡頭的遠方走去。
有赤紅的順著人的指尖淌落,連綿不絕,沒有盡了,在走過的後,留下了一路的蜿蜒。
季侑言覺得自己渾都在疼,想追上那個人,卻怎麼都追不上。
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人的腳步越來越虛浮,直到某一個瞬間,了無生氣地倒了下去……
“不!”
季侑言在夢中悲痛絕地哭喊了出聲。
明明什麼都看不清,明明只有一個背影,可就是莫名地覺得——那個人是景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