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微笑:“本來也是夸贊的話。”
到宿舍已經快凌晨,周旋黑進屋,給寧夷然報個平安,放下手頭的東西,到水房洗漱去了。
回來時,看到寧夷然問白行樾說了句什麼。
周旋回了個問號。
寧夷然純好奇:你朋友圈發的實況圖,老白說什麼呢,聽不太清。
周旋點進去聽一遍,憑印象對上號。
當時在拍照,白行樾到樹底下賣雜貨的大爺那買了把折扇,聽見靜,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那扇子突然出現在余里。
他在耳邊扇風,一只手凈白玉骨,青筋若若現,緩聲:“還熱麼?”
思緒回籠,周旋思忖幾秒,回寧夷然:我也沒聽清。
退出聊天框,通訊錄上面的紅點赫然出現在屏幕。
有人加。
點開一看,黑灰頭像,是波蘭鋼琴家MarcinWasilewski錄制的《live》專輯的封面圖,備注白行樾。
屏幕由亮到暗,周旋重新解鎖,跟寧夷然道聲晚安,直接切了微信后臺,護睡覺。
-
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在工地度過,早出晚歸,兩點一線。
整個考古隊伍二十多個人,幾十天勘探下來,確定地底下的墓葬是一座石室墓。這墓的規格比得上王陵,研究價值比預想中高,連周旋這種遇事冷靜的人,都像打了一樣,每天細數日升日落,等著正式發掘那天。
這行辛苦,來錢不夠快,但周旋還是喜歡做,樂此不疲。
喜歡一切破舊、樸素的古,充滿了神。
周一上工前,周旋和林立靜到食堂吃早飯。
說是食堂,實際是用遮罩搭的帳篷,地方不大,堪堪擺下兩張長桌,旁邊放幾個紅塑料凳,一撥人匆匆吃完,帶著碗筷下桌,換另一撥。
們沒在里面吃,用保溫杯裝兩杯熱牛,拎著打包好的油條包子,坐在爐灶旁的臺階上,邊曬太邊聊天。
熱城氣候干燥,十月了秋,地面仍被曬出了裂痕,張牙舞爪,盤錯節。
枯葉掛在樹梢,要落不落。
隊里負責做飯的柏叔又蒸了一鍋包子,蓋上鍋蓋,熱氣順著排煙管道往上飄,炊煙裊裊。
柏叔得了空,用巾過手,掏出一條藏藍帕子,笑呵呵地遞給周旋:“昨兒跟車去市里進菜,老人給的,我就想著留給你們兩個丫頭嘗嘗。”
周旋攤開一看,是幾塊干,開玩笑說:“您給我們開小灶,也不怕被人發現。”
柏叔佯嗔:“發現了又能怎麼樣!都是一群年輕氣盛的大小伙子,吃一點不會掉塊。”
周旋和林立靜都笑出聲。
柏叔坐下跟們一起吃早飯,順一問:“你們王隊呢?大清早的,怎麼沒看到他?”
林立靜咽下里的食,嘟囔:“應該是去接人了吧,今天隊里來新人。”
周旋問:“你上次說的那個顧問嗎?”
林立靜八卦兮兮:“這次不是顧問,是兩個實習生。我聽后勤的人說,其中一個還是王隊的親戚呢,不然怎麼會有親自接送這種待遇。”
吃過早飯,剛到工地不久,領隊王玄領著兩個新人跟隊里其他人匯合。
一男一,是那晚在半路偶遇的丁斯奇和沈蓓蓓。
沈蓓蓓一眼瞧見周旋,眼神變了變,旁邊的丁斯奇要上前打招呼,被悄悄拉住。
周旋只當看不見,整理一下著裝,準備開始工作。
王玄走過來,喊周旋名字,囑咐道:“他們倆昨天剛到熱城,人生地不,你多帶帶,有什麼需要隨時來找我。”
沈蓓蓓眼神越發不自然,生怕周旋穿。
周旋說:“知道了,您放心。”
王玄拍拍肩膀:“辛苦了。”
王玄走后,沈蓓蓓沒再拘束著,湊到周旋面前:“是你啊,又見面了,還真巧的。”
周旋扯扯,極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回應。
沈蓓蓓自顧自說:“我舅舅這人管得多,要是知道我背著他在外面玩了幾天,非得罵我一頓不可。你可得幫我保啊。”
周旋一筆帶過,說起正事:“行李可以先放休息區,我帶你們去墓坑看看,等午休再去宿舍。”
沈蓓蓓撇撇,不再說話了。
丁斯奇友善地笑,找補道:“不管怎麼樣,今天還是謝謝你,以后大家互相照應。”
周旋回以一笑。
墓坑外圍的空地被劃一米見方的網格,每個網格都被鉆出一個孔,用來探測周圍有沒有別的墓和陪葬坑。
周旋把工分給兩人,三言兩語代好任務,去忙自己的事。
沈蓓蓓第一次田野實習,哪哪都覺新鮮,給手機安上自拍桿,四拍照。
林立靜輕嗤:“這人有沒有點常識啊?不知道發掘現場不能隨便拍照?本科和研究生白讀了。”
林立靜很這麼嫉惡如仇,周旋好笑地說:“才第一面,你怎麼就不喜歡?”
“說不上來,反正不喜歡。”林立靜也沒藏著掖著,“有些人看面相就不合眼緣,更別提還做了招人反的事兒。”
周旋沒往下聊,走過去問沈蓓蓓:“要幫忙嗎?”
沈蓓蓓驚訝地張張:“我想照全像,幫我把后面那棵樹一起擴進去——謝啦,想不到你人還怪熱的。”
周旋站到背,用自己手機幫拍,每張比例都很完,幾乎不用修圖。
沈蓓蓓挨近周旋,一張張翻過去,嘆拍照
技不錯,興地說:“你待會把照片傳給我吧!”
周旋看似不經意地提及:“好啊,等你什麼時候發朋友圈了,我去點贊——別的平臺也行,我們可以互關。”
沈蓓蓓笑意僵在角。
原本是打算發微博的。
在機構正式公布考古信息前,所有容都需要保。
周旋相冊里那幾張照片有拍攝日期,平常無人問津,一旦出了事故,無論是不是沈蓓蓓的問題,往前追溯,這都是證據。這麼大一口黑鍋砸下來,百口莫辯。
周旋笑著又說:“等過陣子忙完了,到時湊個九宮格發出去,好像效果更好一點?”
沈蓓蓓一愣,跟著裝傻:“是哦,那我再攢攢,留著以后一起發好了。”
當著沈蓓蓓的面,周旋把照片隔空投送給,又把原片刪除了。
沈蓓蓓徹底傻眼。
周旋臉上笑意不減:“怎麼了?”
沈蓓蓓:“……沒事。”
-
周末,王玄要去市區買儲備用的蠟燭和桶裝水,上了隊里一個許念的男孩,走前想到什麼,把周旋也喊過來了。
專門用來運輸貨的面包車在無人區一路馳騁,王玄掌著方向盤,邊煙邊哼歌,看到地面有垃圾,低罵不知道是哪個傻車主不守公德。
句句夾槍帶棒,含媽量極高,一點不像編著過高校教材的專業人士,反倒像混社會的。
許念坐在副駕,掏掏耳朵小聲問道:“采買這事平時不都是后勤那邊負責嗎?怎麼您還親自上陣了?”
王玄目視前方,騰出一只手拍他的后腦勺:“臭小子,后勤組歸誰管?”
“……當然是您了。”
“那他們的事不就是我的事?”王玄說,“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誰有空誰就上,明白麼?”
許念鼻子,點頭說明白了。
許念183的高,線條實,又高又膀,偏是那種靦腆格,被人這麼一嗆,整個耳朵都紅了,反差明顯。
周旋在后頭坐著,憋笑憋得辛苦。
抵達商貿城,超市老板帶兩個員工出來,幫忙把東西搬上車,一手錢一手貨。
王玄叉腰倚靠車,對許念說:“等會你開這輛車先回去。”
許念發懵:“啊?就我自己嗎?”
“開不了面包車?要不要我專門給你請個司機?”
“不用!能開,能開!”
王玄把鑰匙丟給許念,囑咐他路上小心點,等許念走了,對周旋說:“下午跟我去接個人。他對咱們隊很重要,一定不能怠慢。”
周旋沒問東問西,說了聲好。
不出意外,這人應該就是林立靜提過的那個悉建筑構造的顧問。
接人的地方離商貿城不遠,是一家高臺民宿,墻鮮艷,一樓吧臺正對兩張圓桌,一桌在玩狼人殺,七八個年輕男圍坐在一塊,有說有笑。
周旋在嘈雜環境中,一眼定格到坐在另一桌的白行樾。
他面前放一杯快涼的熱式,胳膊搭在扶手上,人有些犯懶。
看他時,他也在看。
周旋沒表現出驚訝,裝作淡然地移開眼,跟著王玄座。
沒明確指出兩人早就認識,白行樾也沒聲張,看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王玄的脾氣在圈里出了名的差,平時不把任何人放眼里,這麼易燃易炸的一個人,待白行樾竟然相當客氣,談笑間給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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