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姜南杉在申城過的第一個新年。
也是第一個沒有父母陪伴在邊的新年。
以后也不會再有了。
吃過年夜飯后,姜南杉回了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虛無地盯著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靜靜地流下,洇了鬢角的頭發。
甚至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唯一的覺就是在一潭冰冷的、沒有浮力的死水里緩緩下沉。
門外響起敲門聲,隨后傳來姜君霞的聲音,“南杉,跟姑姑去廣場看煙花嗎?”
姜南杉坐起來,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意,應了聲,“好。”
知道姑姑很擔心,只能盡力對姑姑出笑容,盡力去向姑姑表現出一種“我很好”的狀態。
姜君霞和李振鵬帶著兩個孩子出門。
李昂比姜南杉小十歲,今年才六歲,不懂生死離別的年齡,卻在媽媽的再三叮囑下,知道大舅和舅媽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能在表姐面前提起,要不然表姐會傷心。
來到廣場上,李昂將一盒仙棒遞給姜南杉,仰著頭說道:“姐姐,給你仙棒!”
姜南杉手接過,角很勉強地微微上揚。
今晚穿了一件白的中長款羽絨服,脖間圍著一條藍的流蘇圍巾,下埋在圍巾里面,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
隔著很近的一段距離看到,賀北崢瞧見了角微微上揚,心想原來是會笑的。
雖然笑得不太明顯。
姜南杉打火機,點燃了一仙棒,瞬間銀花四濺。
絢爛的銀火焰在眼前躍著,姜南杉覺像是握住了一片星河。
在這片星河里,回想起了去年跟爸媽過春節的畫面,笑意在臉龐上漾開來,泛至眉梢時,眉眼彎了起來。
燦然一笑,賀北崢心頭怦然一,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
笑起來那麼好看,干嘛總沉著一張臉?
在手里的仙棒快燃盡的時候,姜南杉又迅速出一,去花,將要消失的銀火再次跳躍起來。
賀北崢目落在上,見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
哦,原來喜歡仙棒。
高樓上的顯示屏上開始最后六十秒的倒計時,廣場上所有人都盯著大屏幕,跟著一起倒計時。
煙花在頭頂綻放的那一刻,齊聲聲喊道:“新年快樂!”
姜南杉看著天空中絢麗的煙花,心里默默地說道:
[爸爸媽媽,新年快樂。
但是我不快樂。
我好像生病了,你們快來接我吧。
把我接走,我的病就能好了。]
手機信息提示音響個不停,賀北崢沒理會,目從天空慢慢移到了姜南杉的臉上。
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但都在一個學校,于于理,他都應該跟校友說聲新年快樂。
即便這位校友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賀北崢邁步朝著走過去,還沒走到面前,就見小屁孩拉住的手,“姐姐,我們回家了!”
姜南杉被表弟牽著手往回走,留給了賀北崢一個背影。
賀北崢看著的影消失在人海。
行吧,來日方長。
*
春季,萬復蘇。
熬過了一個寒冬,姜南杉正視自己心理生了病,主約了去看心理醫生。
問診室中,姜南杉坐在心理醫生的對面,雙手收,骨節泛白,指甲深陷在掌心中。
“害怕夜間坐車,心跳會猛然劇烈,快到讓我害怕。”
“車子猛烈撞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響,我上不由地出冷汗,腦子里七八糟的一片,又好像是空,什麼都沒有。”
“厭食,失眠,做噩夢,注意力渙散……”
“考試的時候,我看著卷子上的題目,應該都是些很簡單的題目,可是我思維變得很慢很遲鈍,眼睛盯著題目,腦海里卻一片空白恍惚。”
“站在天臺上,我特別想跳進那片晚霞中,跳進去,爸爸媽媽會手接住我。”
“……”
心理醫生在初步了解了姜南杉的況后,去做了腦電圖和心電圖一系列的檢查,又填寫了心理量表,給出的診斷確定了是抑郁,并給開出了藥。
姜南杉繳完費用,將藥盒放進了書包里,打了一輛車,去了學校。
重新分桌后,姜南杉分到了一個格開朗的生。
同桌一開始很熱,但給不出相應的熱,慢慢的,同桌對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
姜南杉心里松了口氣,現在還在自救中,已經喪失了朋友的能力。
依舊是獨來獨往,天臺是在學校最喜歡去的地方。
-
天臺,是賀北崢在學校里一基地。
這里人清凈,視野開闊,傍晚來到這里,能站在晚風中欣賞日落晚霞。
有時候還能看到高一16班的姜南杉。
最近他心有點煩,只要他去打籃球,那個妍的生總會站在場邊,周圍還有一群起哄的人。
他不想鬧得太難看,也盡力維護生的面子,但是他被纏的實在是煩。
私底下,他拒絕得明明白白,甚至說了重的話。
但那個妍的生就是油鹽不進,說什麼“我喜歡你,跟你沒關系。”還有“你現在又沒有朋友,就讓我先追著。”類似的話。
齊霖那小子說他是學校里的風云人,也是話題中心,但凡跟哪個生走得近了點,八卦就傳起來了。
賀北崢覺得心塞。
他原本還打算認識一下姜南杉的,但自此打消了念頭。
不能把給拖進嘈雜紛擾之中,他又不是喜歡,只是對有一點好奇而已。
認識了,能個朋友好的。
不認識,也不會覺得憾。
畢竟他不缺朋友。
今晚的晚霞是淡紫的,沉靜又夢幻,賀北崢覺得姜南杉會喜歡這樣的晚霞。
齊霖跑了過來,“崢哥!打球去啊!”
“不去。”賀北崢說,“我有事。”
齊霖問道:“有啥事兒啊?”
賀北崢:“別管。”
齊霖不再追問,仗義地說道:“哥,我不打球了,我陪你去。”
賀北崢:“……拒絕。”
獨自來到天臺,賀北崢沒有看到那道纖細的影,心里有一點失落。
大約過了兩分鐘后,后傳來腳步聲,他轉頭去,看到姜南杉迎著晚霞邁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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