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子深吸一口氣，語氣極為肯定：“回娘娘，奴才順著那日您指示的幾條線，讓莊家的人暗中深查了許久。幾經周折，終于……到了一點影子。”

“雖然對方的手腳極其干凈，幾乎沒留下破綻，但百一疏，還是讓咱們的人揪住了一線頭。”

“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方向，是……水溪閣，春貴人！”

一向沉穩的若即聞言，眼睛微微睜大，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什麼？”

“春貴人？這、這怎麼可能？”

“那日害的明明是啊，怎麼會有人如此狠心，用自己未出世孩兒的命來做局？”

“虎毒尚不食子……、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莊貴妃捻佛珠的手指，徹底停了下來。

沉默著，臉上慣有的溫婉神，如同水面般平靜，眼底深卻似有驚濤駭浪翻涌而過。

其實，早在最初被陷害時，莊貴妃并非完全沒有懷疑過春貴人。

后宮之中，苦計并不罕見。

只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否決了。

原因無他。

春貴人與不同。

是太傅之，在宮中盤踞多年，即便沒有皇子，亦有立足的資本。

可春貴人是什麼？一個異域貢品，無浮萍。在深宮之中唯一的仰仗，就是陛下的寵幸和生下皇嗣。

對方怎麼會舍得用這唯一的，至關重要的籌碼，來陷害自己？

代價未免太大，太不合常理。

正因如此，莊貴妃才將懷疑的目，投向了那位風頭最盛，也最有機打的皇貴妃。

卻萬萬沒想到，繞了一圈，真相竟如此匪夷所思。

莊貴妃的聲音很輕，帶著復雜的緒：“果然……是。”

小蔡子見莊貴妃并未太過震驚，忍不住疑道：“奴才愚鈍，實在想不通，春貴人圖什麼呢？”

“舍了皇子來陷害娘娘，這……這怎麼看都是賠本的買賣啊！”

莊貴妃緩緩站起，走到窗邊，目投向窗外的庭院：“在外人看來，這自然是賠本買賣。”

“可若……春貴人那個孩子，本就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呢？”

若即和小蔡子聞言，臉皆是一變。

莊貴妃的思路越來越清晰，繼續道：“若早就知道，此胎難以保全，或即便生下來也……那況就截然不同了。”

“一個注定留不住，甚至可能帶來災禍的胎兒……與其任由它某日無聲無息地沒了，或是生下來是個孽障。倒不如盡其用，在最關鍵的時候舍出去，還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說到這里，莊貴妃的聲音里帶上了一譏諷：“用一個注定無用的廢，一舉兩得。既能將罪名扣在本宮頭上；又能巧妙地留下些似是而非的線索，將禍水東引，暗示是皇貴妃所為……”

“春貴人算準了本宮與皇貴妃素有齟齬，一旦疑心，必會死咬不放。”

“屆時，無論本宮和皇貴妃誰勝誰負，或是兩敗俱傷，都是那個無辜的害者。既能除了眼中釘，又能博得陛下憐惜……”

“呵，好算計，當真是好算計！”

小蔡子聽得后背發涼，喃喃道：“這……這心腸也太過歹毒了！”

若即簡直無法想象，竟有人能對自己的骨，如此冷酷算計。

“可惜就是沒有拿到實質的鐵證，不然這次定能讓春貴人死無葬之地！”

小蔡子眼中閃過厲，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娘娘，既然知道了是，那咱們要不要……”

莊貴妃緩緩轉過，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悲憫的眼眸，此刻一片冰冷。

信佛，每日手持佛珠，告誡自己要仁善。以為這樣可以化解業障，為早夭的皇兒積福，為自己求一個心安。

可的仁善換來了什麼？

是別人的得寸進尺和構陷！

佛不度人，人需自度。

既然有人不愿讓安心禮佛，那便不需要再客氣！

“沒有實質的證據，就去找。”

“一次找不到，就找十次。明著找不到，那就……用別的法子找。”

莊貴妃緩緩道：“春貴人既然敢做，就休怪本宮……不留余地。”

小蔡子認同地點頭：“娘娘以往就是太過仁善，才會讓人欺到如此地步！”

這時，外面傳來了小宮的通傳聲：“娘娘，大公主來了。”

莊貴妃臉上恢復慣有的端莊笑意，微微頷首，聲音平和：“讓韞兒進來吧。”

“是。”

若即和小蔡子退至一旁，垂首斂目。

簾幕輕，大公主小小的影走了進來。

今日穿了一藕荷的襦，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小臉上卻帶著一不符合年齡的輕愁。

大公主規規矩矩地走到莊貴妃面前，屈膝行禮：“韞兒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

莊貴妃出手，溫地扶了一下，目落在大公主略顯沉悶的小臉上：“今日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大公主抬起頭，聲音帶著點依賴：“韞兒想來陪母妃一起禮佛。”

說這話的時候，清澈的眸子里，盛著顯而易見的難過。

莊貴妃自然知道大公主在為什麼煩惱。

拉著大公主的手，引到一旁的榻坐下，語氣愈發輕：“韞兒似乎有心事？”

“告訴母妃，怎麼了？”

大公主抿了抿，小手無意識地絞著帶，低聲道：“母妃，韞兒還是……還是想著春娘娘肚子里，那個沒了的弟弟……”

抬起眼，眼圈微微泛紅：“韞兒每次想起來，心里就難得很……”

“韞兒來小佛堂，也是想多給那個弟弟念經，求佛祖保佑他早登極樂，下輩子……下輩子能平安出生。”

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而善良，大公主為那個從未謀面的弟弟，真心實意地到悲傷。

莊貴妃靜靜地聽著，輕輕著大公主的頭發，嘆息一聲：“韞兒心善，母妃都知道。”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確實可憐……”

頓了頓，聲開口道：“既然韞兒如此記掛，是禮佛恐怕也難以釋懷。不如……你去水溪閣看看春貴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