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山打住老太太還要繼續見面的念頭，“沒必要再見面，我想過了，結婚這事兒還是再等等，我現在所有的錢都在工廠上，萬一這工廠再開不起來，我不就了一窮二白的窮蛋，您忍心讓哪個姑娘嫁過來跟著我苦。”

顧老太太沒那麼好糊弄，他當初從廣州回來的時候，給過兩張存折，那里面的錢一直就沒過，他再窮也不至于窮蛋。

老太太也不和他廢話，只抓問題的關鍵，“你剛只說人姑娘沒看上你，那你看沒看上人姑娘？”

馮遠山回得篤定，“我們不合適。”

老太太道，“我只問你看沒看上，誰問你合不合適了？這合適還是不合適都是靠磨出來的，沒有哪對夫妻從一開始就哪兒哪兒都合適得不行，等結完婚，在一個屋開始一塊兒過日子了，你磨磨我，我磨磨你，慢慢地，就找到讓對方和自己都舒坦的那條線了。”

馮遠山邊大邊打趣，“這都是您和老爺子的經驗之談？”

顧老太太拿手里的書砸他，和他說正經的，他在這兒開一個老婆子的玩笑。

飛過來的書沒砸到馮遠山，倒把他大兜里著的手套砸到了地上，手套里的錢也掉落了出來，馮遠山有些意外，他那會兒隨手把手套塞到了兜里，沒注意到手套里還有錢。

這錢有零有整，還有兩個鋼镚，連一分錢都給放進來了，應該是把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

馮遠山想到什麼，輕微地了下，大概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付這頓飯錢，所以他說添紅燒的時候，的眼睛才會那樣支棱起來。

顧老太太從躺椅上直起，饒有興味地看馮遠山，“你想到什麼了？”

馮遠山收斂起角，俯撿起將地上的錢和書，“我能想什麼。”

顧老太太不信，“那你笑什麼？”

馮遠山道，“您眼花了。”

顧老太太哼一聲，“我眼睛花沒花我老婆子自己最清楚，你笑沒笑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反正人你也見過了，往后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到一個比這還俊的好姑娘，你沒看上也就算了，你要是看上了，自己還不知道上心，回頭姑娘進了別人家的門，你別后悔就行。”

馮遠山不給留任何活話，“您什麼時候看我干過讓自己后悔的事兒。”

顧老太太氣呼呼地起，“行，明天我就去跟青螢說，讓人姑娘該相就接著相，回頭等結婚，我得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給，我這輩子能不能有孫媳婦兒都兩說，攢著那退休金也沒用。”

馮遠山笑著上前去扶，“您別著急，等再過兩年，我肯定把孫媳婦兒給您領回來，讓您給紅包給個夠，不？”

顧老太太一掌拍開他的手，可生氣歸生氣，跟他也沒招，他要是真對人姑娘沒眼緣，這也不是就能的事兒，只是可惜了那麼好的姑娘，也不知道誰家能有那個福氣。

沈云舒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白天在機械廠上班，晚上才有時間做服，每晚都得忙到一兩點才能睡。

小知言知道小姑姑要趕活兒，每天回到家就自己寫作業，吃完飯還包攬了洗碗的活兒，然后自己洗漱洗腳，上炕后看會兒小人兒書，就把自己給哄睡著了，爭取不給小姑添一點兒。

他越乖，沈云舒越心疼他，這幾天地上的雪基本化沒了，路也好走了些，沈云舒周六只上半天班，從廠子出來，騎著自行車繞了半個鎮，到了鎮上的商場。

黃大爺的小孫子小虎子新得了一挖掘機的玩，那次小虎子拿著那挖掘機在街上玩兒，小知言盯著瞅了好幾眼，明顯是喜歡，但他心里就是再喜歡，也不會說出來，沈云舒跟黃大爺打聽過，那玩是在鎮上的商場買的。

今天過來，一是給小知言把那玩給買了，歲歲馬上要過生日，打算再給歲歲挑個漂亮的小玩偶，那小姑娘最喜歡這種茸茸的小玩意兒。

沈云舒找地兒停好自行車，又拿鏈子把自行車鎖好，起的時候一抬眼，撞進了一雙深沉的眸子里，的背下意識地直了些。

馮遠山在商場對面茶樓的二層臺喝茶，旁邊還坐著一年輕姑娘，杏黃妮子大，現下最時興的波浪大卷，好看極了。

沈云舒裝作不經意地轉開眼，拿起車筐里的包，往商場走去。

青石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原以為再也不會有集的人，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到了。

馮雅琳湊到馮遠山邊，順著他的視線落到沈云舒上，立刻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認識？”

馮遠山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淡聲回，“不認識。”

馮雅琳繼續試探，“好看還是我好看？”

馮遠山隨口應付，“天底下你最好看。

馮雅琳角翹了翹，最后實在沒忍住，咯咯地笑開，最聽不得別人夸好看，哪怕知道哥是在哄。

沈云舒掀開厚重

的窗簾，進到商場里，將銀鈴般的笑聲阻隔在門外。

馮雅琳好半天才止住笑，理了理自己頭發，正道，“夸我也沒用，話我給你帶到了，怎麼說也是咱爸五十整的大日子，到時候爸的那些老戰友老部下都去，你這個當兒子的不到，說不過去。”

馮雅琳是馮遠山同父異母的妹妹，比馮遠山小八歲，在那個家，馮遠山也就對馮雅琳還有幾分好。

馮遠山敷衍道，“再說吧。”

馮雅琳晃他的胳膊撒，“不能再說，你今天就得給我個準信兒。”

馮遠山提醒，“你不是和朋友約了電影？”

馮雅琳一看時間，拎起包就跑，跑到樓下街上，又沖二樓的人喊，“咱說好了哈，后天你和我一塊兒回去，不然我就坐地上打滾哭，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我能哭三個小時都不帶停的。”

馮遠山角揚起些弧度，馮雅琳看到他笑了，就知道這事兒有譜了，高興地比了個“耶”，又看了眼從商場出來的沈云舒，把包甩到肩上，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沈云舒買東西很快，看準了要買什麼，價格合適，付完錢就走，賣玩的就在一層靠近門口的位置，前后不過五分鐘，已經買完了。

在路邊等人的魏玉芬看到沈云舒，眼睛亮起，“哎，小沈，你也來買東西。”

魏玉芬的男人是機械廠的副廠長，雖然是個領導家屬，但沒什麼架子，就是話多，到誰都能張家長李家短地聊上幾句。

沈云舒看兩手滿滿當當都提著東西，回道，“我給小知言買個玩，嬸兒，您沒騎車來嗎，要不把東西放我車上？”

魏玉芬笑，“不用，我兒子等會兒過來接我，”說著話，認真打量過沈云舒，又道，“小沈，我一個人等得無聊，要不我們進茶樓，你陪我喝口茶吧？”

沈云舒沒推辭，順勢道了好，其實想跟打聽一下房子的事，最近兩天廠子里一直在傳住房改革的事，副廠長是主要負責人。

和小知言住的房子是當初廠子分給哥的，哥現在不在了，又沒結婚，要是有人誠心拿這件事做文章，比如陳娜和張明達，難保這中間不會出什麼岔子。

沈云舒剛要邁步，又抬頭看向茶樓的二層。

他還在。

在也沒什麼要，不過是相過一回親，也沒什麼好刻意避開的。

魏玉芬看一眼馮遠山，又瞇眼看沈云舒，“認識？”

沈云舒收回視線，搖頭，“不認識。”

手接魏玉芬拎著的東西，“嬸兒，我幫你拎吧。”

魏玉芬沒客氣，把最沉的那個袋子給了。

二樓的馮遠山盯著手里的文件看了會兒，又將文件扔到桌子上，文件的一角到茶杯，水面泛起細小的漣漪，微不可察。

沈云舒和魏玉芬坐在茶樓一層靠近樓梯的位置，沈云舒還沒聊到房子的事，魏玉芬起沖在茶樓門口徘徊的一男人招手，“盛強，這兒呢。”

劉盛強本來還滿眼的不耐煩，瞅見他娘旁邊的沈云舒，皺的眉頭舒展了些，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一屁坐到沈云舒的對面。

沈云舒和劉盛強不算，劉盛強原來在廠子的運輸隊，前年春節的時候，說是喝醉酒沒看清夜路，摔斷了一條，之后就被調到了質檢部，廠子里對他的風評不是很好，沈云舒平時就算和他到也很主打招呼。

魏玉芬對自家兒子使了個眼，又笑瞇瞇地對沈云舒道，“小沈，你倆先坐一會兒哈，我去上個廁所。”

劉盛強等魏玉芬走遠，攤開兩條，大赤剌剌地靠到椅背，對沈云舒揚了揚下，“看出來了沒，我娘想撮合我倆。”

他上的酒氣太重，沈云舒不聲地往后挪了些位置。

劉盛強打一個酒嗝，盯著沈云舒的臉看，“不怪我娘一直想讓你當兒媳婦，你長得是好看，還是我喜歡的那種長相，以后我倆結了婚，無論帶你到哪兒去，我面上都有。你嫁給我，你也不虧，我命，不怕你克我，你就算想帶著你哥家那小子進我家門也沒問題，反正我家的房間多，肯定有他睡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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