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赟說，他進京修整半個月，陛下便下旨調他去京郊大營，給了他一個從六品校尉的差事。

作為宣平侯府沒有什麼聲名、也沒有軍功在的第三個兒子，這簡直是明晃晃在抬舉他了。韓子赟這會兒想起父親宣平侯上次覲見說過的話，皇帝似乎有意扶持他。

韓子赟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認沒什麼能讓皇帝高看一眼的。

但是陛下既然給了他這個恩典，為邊關長大的七尺男兒，韓子赟心中不重新燃起了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人生抱負。

夫妻二人聊完了這事，葉毓拿起忠王府送來的禮單和拜帖，說起郭子衿明日要來拜見。葉毓剛到侯府便聽說了嘉儀縣主“天生命”的事，皺眉問韓子赟：“你到京城有一段日子了，知道這件事嗎？”

韓子赟說聽說了，便提起朝中這段時間的“后位之爭”。

葉毓問：“真的中了凰簽？”

“不凰簽，還有普玄大師批的八字。”韓子赟沉道，“子不語怪力神，當年太|祖擁兵自重，有心問鼎，借一支凰簽給自己造勢，這法子自古就是皇家用慣了的。今上是什麼人，信與不信，就要看皇帝怎麼想了。”

葉毓一聽臉微變，驚訝問道：“你是說……”

韓子赟道：“我知道你對亡姐留下的這個兒十分牽掛，有心親近，可如今貴為縣主，將來還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并且后還有忠王府，你切不可只把當個晚輩。”

“我知道。”葉毓氣道，“一個十幾歲的小兒家，怎麼可能有這份心計和能耐？肯定是郭遇那種無恥小人的伎倆，長姐若是在世，肯定不會答應的。”

葉毓進京的第二日，郭子衿坐著青緞朱頂、帶著忠王府徽記的四駕馬車前來拜見姨母。是縣主，按品級比宣平侯夫人還高，宣平侯夫人見了都得行禮，可來拜見葉毓，又是晚輩份，這麼一來，宣平侯府招待這位嘉儀縣主就有些拿不準規格了。

葉毓原本還不覺得，跟韓子赟一番談論之后，便也不能太隨意了。郭子衿到了以后，宣平侯夫人帶著葉毓親自迎接進來，迎到前院正廳用茶。

郭子衿倒也還算懂事，被幾個丫鬟、嬤嬤簇擁著進來，進來后先給宣平侯夫人和葉毓行了個福禮，問候了幾句姨母路上辛苦之類的。坐了會兒，葉毓就把郭子衿帶到自己院里說說話。

進了屋里，郭子衿等葉毓坐下，又恭恭敬敬給行了晚輩的禮。葉毓一把拉起來，兩人坐下說話。

葉毓說：“我昨日下午才到，一路上就想著要見你，沒想到你今日就來了。”

郭子衿道：“是父王一直人留意著，他聽說姨母到了，命我來拜見姨母，我多跟姨母親近親近。”

接下來便有些拘謹冷場了。雖說是親姨母，可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彼此都十分生分。葉毓心疼亡姐就只留下這一點骨，拉著郭子衿說了些關切的話，又來一雙兒讓他們給表姐見禮。

說話間不免就提到葉臻夫人，葉毓問起郭子衿年的經歷，心疼得不勝唏噓，嘆息道：“我那時真不該隨夫婿去綏州，我那時不知道長姐有了孕，若是知道，我就該留在京城照顧長姐，也不至于生產時傷了子，最終客死他鄉，你年了那麼多苦。”

郭子衿道：“母親當年自己的決定，這事怎麼能怪姨母呢。”

葉毓皺眉，問：“你知不知道當年你父母的事？”

郭子衿點頭說知道，以前聽祖母和父王說過，葉臻夫人和郭遇婚后七年無所出，郭遇迫于力想要納妾，葉臻夫人不同意，兩人一時置氣導致夫妻失和，葉臻夫人賭氣離開的京城，誰知卻不幸客死他鄉。

“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葉毓氣憤地質問道，“那你有沒有問問你那個好父王，他要納妾納的是誰，又做了什麼茍且之事，長姐了何等奇恥大辱？”

“子衿，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兒家，我不想在你面前說那些骯臟齷齪的事，當年你母親嫁給郭遇，他還只是個出貧寒的千戶，他心悅你母親，幾次三番求親，在你母親面前親口許下的承諾，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卻又背信棄義做下了不要臉的茍且之事，竟還有臉顛黑倒白這樣教你？”

葉毓一時生氣，音量不免就高了起來，郭子衿坐在那兒臉也十分難堪，半晌艱地說道：“姨母消消氣。子衿為人子，父母當年之事我也無法清楚。得知母親離世后，父王痛不生，立誓不再續弦，他已經悔恨終生了。”

“是啊，他悔恨終生了竟還落個深義重的好名聲，可惜我長姐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我長姐的苦就不是苦，他這般深義重，他痛不生，那他怎麼不當面去跟長姐懺悔！”

郭子衿低頭不好接話，枯坐了會兒便起告辭。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韓子赟聽說后忙過來問怎麼回事，無奈勸道：“你說你這子，怎麼還耐不住氣。是你外甥，合得來就多親近，合不來就客客氣氣罷了，以后京中場面上總要遇見的，還能真惱了不。這要說出去，一個十幾歲的小兒家，你一個大人長輩，還跟一般見識。”

葉毓揮手嗔道：“你湊合吧，我是學不會那樣左右逢源、虛與委蛇的子了。”

年有長姐護佑，親后又久在綏州邊關，宣平侯府人口簡單些，韓子赟待也十分不錯，早就養了這麼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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