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和傅誠深并肩走在看守所外面的步行道上，路很窄，他們不得不并肩走在一起，靠得很近。

過稀疏的云層，灑下斑駁的影。兩人的腳步聲回在空曠的街道上，演奏著一首寂寥的樂章。

傅誠深人高長，為了配合希的腳步，一直走得很慢。他低著頭，沉默地看著兩人的影在下錯。

影子彼此依偎，親無間，可實際上，他們雖然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聞到彼此上淡淡的香水味，卻無話可說，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他莫名有些煩躁，不由地從大口袋里掏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煙霧在寒風中飄散，仿佛他的思緒一樣難以捉。

希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他看見了，立刻把煙掐滅：“抱歉。”

“沒關系。”

希搖頭。江城的冬天比帝都暖和多了，從帝都趕過來，上的白的羽絨服來不及換下，這才走了一會兒，便到了一些燥熱。加上邊的傅誠深實在是個難以忽視的存在，有些莫名地焦躁。

“希，你……”傅誠深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對不起，我之前那樣對你。”

希默默地看著他，目深邃而復雜：“你沒必要道歉。”

他認錯了人，對于陳蕓的一切維護都是出自于他那時候的承諾。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

他并不是針對，只是自己倒霉，好巧不巧正好站在了陳蕓的對立面。

傅誠深搖搖頭，沉聲道：“還是要向你道歉的。一來我認錯了人，讓你了太多不必要的委屈，本就是我的錯。二來，我好像，還沒有正式向你道過歉。”

“那好吧。你的道歉，我接了。”

希輕飄飄地說，“傅先生如果沒有別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傅誠深抿了下，有些不安地去拉的胳膊。

被希很輕易地躲過。

他尷尬地回了手，嚨更加干，張了好一會兒口，才出點聲音：“那晚……”

希立刻搖頭，神很疏離：“那晚的事，對你，對我，都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已。我和你發生關系，并不是我自愿的。相信那晚的你，也不是出自本意。對于那時候的你而言，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只不過是我倒霉，剛好撞上了。我從來沒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過，傅先生又何必一直糾結在這件事上呢？”

傅誠深眼里好不容易升騰起的一點，在此刻徹底湮滅了。他那雙眼睛仿若寒潭，一點波瀾也沒有。

他張了張口，有些艱難地說：“可是那晚，我承諾過你，會給你補償。”

希笑了笑：“補償是嗎？補償可以是很多種形式的，傅先生之前借錢給我，對我而言，就是一種補償。還有你好幾次救我，何嘗不是對我的補償呢？如果傅先生執意要做一個守信用的人，那我告訴你，你已經做到了。不用再覺得虧欠我了。”

的話說的很聽，如果放在其他場合，他會覺得是一個很善良，很懂得為別人考慮的好人。

可是不一樣。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說這些話，只是為了劃分清楚和他之間的界限，徹底打消他再來找的念頭。

他心里有些急，更有些凄涼，還有些生氣。

他什麼時候這樣低聲下氣地求過人？可偏偏，在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冷遇。

心口的郁氣讓他產生了一沖，忍不住想要抓住的手，不管怎麼掙扎，先把帶走再說。

哪怕是把囚在他邊，也好過每次小心翼翼地想要見，卻只能看到疏離厭棄的表。

可當他低頭，看見臉上冷淡的表時，心里所有的沖都煙消云散了。

那樣做，只會讓越發討厭他而已。

他不想讓討厭，更不希不快樂。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開口，眼底帶了幾分懇求：“可我補償的……還不夠。我可以給你更多。”

他頓了下，語氣里甚至有些卑微地繼續道，“當然，我這樣說，并不是要求你回到我邊。不管你以后和誰在一起，小諾昀也好，或者是別的男人也好，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是我虧欠了你，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隨時可以手幫你一把，沒有任何條件。只要你開口……”

“不用了。”希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沖他笑笑，笑意不打眼底，“或許傅先生急之下忘記了，那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沒有背景也沒有錢，隨時可能被人欺負的希了。我的媽媽是陸薇楠，傅先生可以給予的一切，現在的我，也不難得到。至于那些我得不到的東西，恐怕傅先生也不舍得割舍。”

“會給。”傅誠深立刻道，“只要你開口，不管是什麼，我都愿意給你。”

希覺得好笑極了。一直都知道傅誠深是個冷靜、理智的人，從沒見他為了什麼事失去過理智。

連結婚這樣重要的事，對于他來說，都更像是一項任務，一種穩定價，拉攏東的手段。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腦？

他理智又冷靜，每一步都計劃得井井有條，做一件事都帶有極強的目的。就比如他現在極力挽回，誰又能保證，他是真的出于對的喜歡，還是因為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呢？

“如果，我問你要傅氏集團呢？”

故意這樣說，用來堵傅誠深的，“你會為了我，放棄整個傅氏集團嗎？”

傅誠深沉默半晌，認真看著的眼睛，說：“如果我說，我會。你相信嗎？”

“不相信。”希干脆利落地回答，“傅先生，有些話，上說出來容易，實際上本做不到。所以，以后你也別輕易許給別人什麼承諾了。”

抬手去看表，新買的腕表小巧而致，一照，閃爍著鉆石的芒。

傅誠深認出來，這是新出的一款限量款表，希手腕上帶著的是款，那麼男款……

大約在蔣諾昀手上。

他移開了視線，不想再看，再想。

“傅先生，我今天來見陳蕓，是因為我是陳蕓案件的報案人。盡管慧娟并不是我的姑姑，但陳蕓謀害的罪名依然立。我只是為了配合警方的審訊工作，現在我的任務已經完了。至于案后續的審訊和審判，我相信法律的正義。”

傅誠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待他的態度，和一個陌生人無異，可他依然仔細聽著，生怕掉了哪個字。

甚至，還配合地點頭。

希繼續道：“另外，警方也告訴我了，你并沒有協助陳蕓潛逃或是轉移，在陳蕓這件事上，我一直錯怪你了，我也向你正式地道歉。”

傅誠深看著，一時間無言以對。很客氣，客氣地讓他心慌。

“不用道歉……”

希打斷了他，“當然，我也可以給你一些補償，一些在我的能力范圍，質上的補償。至于其他的，我給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轉離去，留下傅誠深站在原地，看著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現在的行程忙碌又充實，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所以，當不想再和他相的時候，便可以用“有事”作為理由，完無瑕地打發他。

就像，在很久以前，他用來打發的那些借口一樣。

風水流轉，那時候的他絕對想不到，他也會有今天。

……

希這次江城之行后，有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再去江城一次。

期間，安警聯系過一次，告訴，陳蕓對謀殺慧娟的罪行供認不諱。作案時間，作案工，包括在網絡上購買醫院保潔制服和萬能門卡的渠道，全部對應上了。

“接下來就是走流程了，起訴，審理，宣判。最遲到年底就會有結果，據我的經驗，就算不是死刑，也是十五年以上，乃至無期徒刑。你一直都沒有放棄過為你姑姑申冤，等判決書下來，你姑姑在九泉之下，就可以瞑目了。”

希在收到這條訊息的第三天，回復了安警：“謝謝。可以再麻煩您一件事嗎？”

對方回復：“好，你說。”

“等判決書下來的時候，麻煩你復印一份，替我帶到慧娟的墓前，燒給，讓知道。”

安警答應了，卻也有疑問：“你怎麼自己不去告訴你姑姑呢？是不方便嗎？”

“我已經離開江城了，不太方便回去。”

安警對的印象很好，只覺得是個很可憐又很堅強的孩，想著既然在江城已經沒有親人了，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對。

“好。祝你前程似錦，生活幸福。”

“謝謝，也祝安警工作順利，生活幸福。”

和安警的聯系，便止步于此。

至于最后的審判結果是什麼，陳蕓到底是死刑，無期還是十幾年的牢獄之災，希已經不關心了。

只是，以為自己不用再去江城這個判斷，還是做早了。

秋天的時候，蔣諾昀邀請去江城吃蟹，并且特意叮囑了一句：“我媽媽想要見見你。”

肖琦早就見過希，現在特意提出來，蔣諾昀還鄭重其事地把原話轉達給，這個“見”字，就顯得格外意義非凡。

希考慮了兩天，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