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渾一，整個人僵在原地。

見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姜天澤心頭一刺，連忙收斂了所有外泄的緒。

他上前一步，聲音刻意放得極：“對不起，阿寧，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他試圖去的手臂，卻被慌忙避開。

姜天澤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又狼狽地收回。

他急切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對蕭凌川毫無，你恨他骨，是被迫留在他邊的。以你的醫，就算他真的……強迫了你……你肯定有上百種法子，讓自己不懷上他的孩子。所以，你們之間，絕對、絕對不可能有孩子！”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在用這番話給自己筑起一道高墻，抵某種即將崩塌的恐懼。

心底還保留著對蕭凌川的某些記憶已經讓他足夠嫉妒了，若兩人之間還有一個用脈相連的孩子……那這道斬不斷的羈絆，豈不是要將他徹底碾碎？

姜姝寧低垂著眼，長長的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影。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上這麼說，可心里那顆懷疑的種子沒有被拔除。

夢里那個孩子溫熱的，那雙黑葡萄般純凈的眼睛，那撕心裂肺的離別之痛，真實得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如果只是夢，為何會痛徹心扉？

可姜天澤的反應實在太過激烈，只能將所有未盡的追問都咽了回去，默默地轉回了房。

姜天澤看著單薄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了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但沒關系，只要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隔絕掉所有可能喚醒記憶的人和事，他有的是時間和辦法，將腦子里關于蕭凌川的一切，連拔起。

經過近半月的跋涉，馬車終于駛離了南月的地界，踏上了大鄴的土地。

姜天澤無意帶返回京城，南朔，這座臨近邊境的小城，了他們暫時的落腳點。

姜姝寧一踏上南朔的青石板路，就覺得這里有種說不出的悉。

空氣中彌漫著的泥土和草藥混合的氣息，街邊屋檐的弧度，甚至遠約傳來的孩嬉鬧聲，都讓到一陣莫名的親切。

以至于當姜天澤小心翼翼地問，是否愿意暫時在這里生活時，幾乎沒有猶豫，一口便應下。

姜天澤眼中迸發出顯而易見的喜悅。

他雷厲風行地買下一座雅致的兩進院落，又和匆匆趕來的姜三夫人一起，里里外外地張羅布置，大到桌椅床柜，小到碗筷茶杯，無不親自挑選，務求讓住得舒心。

他還向承諾，會盡快盤下一間鋪子，讓開一間屬于自己的藥鋪，用一醫在此安立命。

宅邸的事有姜天澤和姜三夫人持，姜姝寧反而清閑下來。

便獨自一人在城中隨意閑逛。

走著走著，一個牌匾映眼簾——“堂”。

好奇地踱步進去，發現這里竟是一間專門為子醫病的藥館。

來看診的、抓藥的，清一都是子。

藥柜上著的標簽也多是調理氣、安胎保胎之類的藥材。

一位正在坐堂的、上了年紀的醫見東張西，便笑著起招呼：“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嗎？”

“我只是路過，隨便看看。”姜姝寧笑了笑，好奇地問道：“南朔只是個小城，像這樣專給子看病的藥館，生意好做嗎？會不會……沒什麼人來？”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那醫很是健談，一邊整理著藥材，一邊嘆了口氣道，“咱們這兒，幾年前遭過一場大劫，南月來的‘毒貓’，厲害得很！那東西一鬧，城里死了好多人，真是慘不忍睹啊。為了讓我們這兒盡快恢復生機，當時的縣令便下了死命令，說絕不能再讓一個產婦死在產床上。”

醫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們就找來了所有會醫的婆子、醫，開了這家‘堂’。不止是給婦人們調理子，更要的，是把那些難產的人，從鬼門關里往回搶！只有保住了娘，才能保住娃，我們南朔，才能有新的娃娃不斷出生，才能重新活過來！”

“南月毒貓……”

姜姝寧喃喃地重復著這個詞，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開。

眼前毫無征兆地掠過一些腥而破碎的場景——渾僵、雙目無神、如同行尸走般移的人群，還有那劃破夜空、凄厲恐怖、不似人聲的嚎……

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踉蹌一步，扶住了旁的藥柜。

為何……會有如此清晰又恐怖的畫面？

那些聲音，那些景象，仿佛就刻在的腦子里。

難道，曾經來過這里？親眼見過那場災禍？

抬起煞白的臉，盯著眼前的醫，聲音有些發抖：“醫，你……可曾見過我？”

醫仔細地端詳了半晌，最終搖了搖頭：“姑娘長得很漂亮，若我見過你，肯定會記得的。”

醫當然不認得，當年姜姝寧跟著孫神醫在南朔救治百姓時，為圖方便，一直都是扮男裝，以“姜大夫”的名頭行事。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姜姝寧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強行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轉而問出了那個盤踞心頭、讓夜不能寐的問題，“對了，醫，你行醫多年，為那麼多子醫治過……能否只憑診脈，就斷定一個子是否生育過？”

“這有何難？”醫聞言，臉上出十足的信心，爽朗地笑道，“子生育，氣大虧，元氣大傷，脈象上必有痕跡，與尋常子截然不同。老婆子我一把脈便知！”

姜姝寧向前一步，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手腕了過去：“還請醫……幫我把脈試試！”

那醫見神鄭重，也不再多言，讓坐下，三枯瘦卻穩定的手指輕輕搭在了的寸口之上。

姜姝寧屏住呼吸，覺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無限放大，每一次搏都像是在擂鼓。

片刻之后，那醫松開手，抬眼看，眼神里帶著一了然和肯定。

“姑娘……”頓了頓，改了稱呼，“夫人，您生過一個孩子。”

姜姝寧的瞳孔驟然一。

醫繼續用平穩的語調說道：“而且，從你這產后氣虧虛、尚未完全復原的脈象來看，那孩子，還不滿半歲！”

“當真？”姜姝寧口而出，聲音抖得不樣子。

“脈象是如此，絕不會錯！”

果然！

那個頻繁出現的嬰孩果然不僅僅是夢！

真的生過一個孩子！一個屬于的，活生生的孩子！

可的孩子……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