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絨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跳得又快又。

張了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無措地攥擺，指尖微微發抖。

他瘋了嗎？！

他可是二哥啊！

“沈厲尋，你別發神經了！”

聲音發，尾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慌，心臟跳得太快，快到讓覺得口發疼，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敢抬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在那雙總是深邃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什麼讓更加無措的緒。

腳下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幾乎要回秋千上。

沈厲尋靜靜看著這副模樣，結滾了一下。

他忽然往后退了幾步，在兩人之間留出恰到好的距離。

垂眸時，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影，完地遮掩住眼底翻涌的苦，

“昭昭。”

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沒打算你。”

男人指尖無意識地挲著腕間的紅繩，語氣平靜得近乎沒有起伏，

“選擇權始終在你手上。”

庭院的燈突然亮起，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明亮的界限。

楚絨終于鼓起勇氣抬眼，卻只看到男人轉離去的背影，著說不出的落寞。

直到他的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像被走全力氣般坐在地上。

將發燙的臉頰埋進掌心，心臟依然跳得厲害。

這天過后，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沈厲尋依舊如常，待溫和卻不逾矩，仿佛那句“我喜歡你”從未出口。

他照例會去接，陪吃飯，在需要時出現，又在想躲時適時退開。

他的神總是平靜，眸深沉如常，連語調都不曾變過半分。

反倒是，慢慢地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楚絨開始下意識地避開與他獨，吃飯時總挑離他最遠的位置，說話時眼神飄忽，連遞個東西都要刻意避開指尖相的可能。

沈厲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從未點破。

直到某天傍晚，從畫室回來，又一次在走廊拐角與他迎面撞上，慌慌張張想繞道時，他卻突然開口，

“這樣會讓你好點嗎？”

他的聲音很輕，目落在微微發紅的耳尖上，神平靜得看不出緒。

楚絨僵住，攥著包帶的手指了。

沈厲尋卻已經后退一步，影沒走廊的影里。

燈照不到他的臉，只勾勒出他拔的廓，肩線依舊凌厲，卻莫名著一落寞。

“那我就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待著好了。”

他說這話時，角甚至帶著極淡的笑意。

可楚絨卻莫名心尖一，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

站在原地，抬眸。

沈厲尋站在影的界，半邊子在暗，半邊被微弱的線勾勒出模糊的廓。

那雙總是深邃的黑眸，此刻卻像是蒙了一層霧，明明在笑，卻讓人無端覺得難過。

楚絨忽然嘆了口氣。

“沈厲尋。”

抬起頭，難得認真地向他，

“我沒打算談。”

頓了頓，又補充，

“馬上開學了，我還要去英國讀書呢。”

沈厲尋點頭，神未變。

“嗯，我知道。”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我等你。”

楚絨張了張，想跟他說，讓他不要等。

可是話到了邊，又莫名地咽了下去。

算了。

他又不一定會聽。

隨便他好了。

—

楚絨在英國讀書的這幾年，追求者從未間斷。藝學院的展廳里，總有人借著討論作品的由頭靠近。

沈厲尋冷眼旁觀。

他站在展廳的角落，形拔，黑風襯得他愈發清冷疏離。

他看著不遠一個棕發男孩俯湊近楚絨，指著的畫作說笑，指尖幾乎要到的手腕。

男人的下頜線微微繃，在風口袋里的手指無意識蜷了蜷，卻終究沒有上前。

“二哥！”

展覽結束，楚絨和同行人告別，轉頭看見他，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你等我很久了嗎？”

今天穿了條杏的連，發梢微卷，隨著跑的作在肩頭跳躍，白皙的小臉因為興泛著淡淡的，像枝頭初的桃。

沈厲尋看著奔向自己的模樣，眼底的冷意無聲褪去，眉梢微微化。

他手，不聲地替攏了攏被風吹的發，聲音低沉，

“沒有。”

楚絨坐上了車，看向他，

“哦，那走吧。”

這兩年，沈厲尋經常過來英國陪，一開始還不習慣，現在漸漸也就適應了。

晚餐選在一家安靜的意式餐廳，暖黃的燈落下來，楚絨正低頭切著牛排，刀叉偶爾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抬頭，喏喏道，

“二哥，我可能不會那麼早回國的。”

沈厲尋眸微暗，指腹挲著杯沿，嗯了聲，語氣依舊平靜，

“原因？”

楚絨眨了眨眼，睫在燈下投下細的影，

“想繼續上學呀。”

“繼續讀研？”

沈厲尋的聲音很輕，卻讓的指尖微微發，

“想申請哪所院校？”

“RCA...或者金史斯...”

胡報了兩個名字，聲音越來越小。

沈厲尋放下酒杯，玻璃杯底與桌面相，發出清脆的聲響。

“昭昭。”

他忽然喚，嗓音低沉，

“你在躲什麼？”

楚絨的心跳了一拍，叉子“當啷”掉在盤子上。

“我沒有...”

下意識反駁。

沈厲尋垂眸，沉默了很久，他說了聲好，落向的眼神幽深至極，

“倫敦的雨季很長。”

頓了頓，語氣依舊很平靜，

“記得多帶傘。”

—

又過了兩年，楚絨研究生畢業，卻依舊沒有回國。

搬離了倫敦的公寓，電話再也打不通，像是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跡，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楚家偶爾會傳來的消息。

在冰島看極，在托斯卡納的艷下寫生，在哥的集市里淘古董首飾。

照片里的總是笑著，明燦爛，仿佛沒有半分牽掛。

沈厲尋的反應很淡。

他照常工作，開會，應酬，神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異樣。

只是偶爾，他會站在庭院里，著那把秋千椅出神。

小時候，楚絨總和他搶著坐，兩人常常鬧得不可開，最后總是他妥協，站在一旁輕輕推，看著擺飛揚，笑聲清脆。

而現在，秋千椅上積了厚厚的灰，再也沒有人坐上去。

夏天過去，秋天也過去了，轉眼已經冬。

沈厲尋的狀態越來越差，盡管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整個人像是被走了活氣，做什麼都冷冷淡淡，連笑都很。

沈老太太看在眼里，終于在一次晚飯時忍不住開口，

“厲尋，放棄吧。”

“昭昭不會回來。”

“這種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辦法強求的。”

沈厲尋沒應聲，放下筷子，徑直走向庭院。

初雪剛停，夜沉寂，滿世界都是刺眼的白。

寒氣深重，他靠在一側的廊柱上，低頭點了支煙。

火在暗明明滅滅，煙霧從他薄間緩緩溢出，又被冷風吹散。

他眉目低垂，睫上沾了細碎的雪粒，連肩頭都落了一層白，像是要與這雪夜融為一。

雪花無聲飄落，將他整個人都染上寂寥的寒意。

突然——

一把傘無聲地舉過他的頭頂，擋住了紛紛揚揚往下落的雪。

沈厲尋一怔，緩緩回頭。

楚絨就站在他后。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降臨在他的世界。

穿著一件絨絨的白大，領口一圈的絨襯得掌大的小臉愈發致。鼻尖和臉頰被凍得微微發紅，一雙狐貍眸子水盈盈地著他，細長濃的睫上還掛著幾顆細小的雪珠，在燈下閃閃發亮。

“沈厲尋。”

沒喊他二哥，聲音輕，帶著一俏皮的笑意。

“我迷路了，你知道我房間在哪里嗎？”

沈厲尋的呼吸一滯，指尖的煙差點落。

他定定地看著，像是怕一眨眼就會消失一樣，眸底翻涌著震驚，狂喜，不可置信，種種緒織在一起，幾乎要沖破他長久以來的克制。

“……嗯。”

他重重地點頭，嗓音啞得不樣子。

楚絨仰起小臉，把傘往他手里一塞，角翹起，聲音的，

“那你送我回去吧。”

雪還在下，但這一刻，他的世界終于不再是黑白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