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夏，天氣開始燥熱，白晝變得漫長，微風拂過時，不再有春日的涼意，反而裹挾著悶熱，像是從遠吹來的熱浪。

楚絨怕熱，整天窩在空調房里，每天吃一碗冰沙降暑，這麼做的結果便是，大姨媽造訪的時候，痛得近乎昏厥。

再睜眼時，瞧見的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縈繞在鼻尖。

眨眨眼睛。

突然，一杯水遞到面前。

楚絨轉頭，剛好對上男生幽沉的視線。

他站在床邊，凌厲的下頜線繃得極，薄抿一條直線，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意。

接過，小口啜飲著溫水，眼睫低垂，余卻不住地往他臉上瞟。

水杯見底后，揚起一個討好的笑，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虛弱，

“鶴鈺，誰又惹你啦？”

鶴鈺居高臨下地睨著，聲音很平靜，

“以后別想著吃那些不該吃的東西。”

楚絨臉一僵，不想承認，

“我沒吃呀...”

鶴鈺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道，

“沒吃怎麼來這里了。”

“……”

一噎，白了他一眼，轉過，不想搭理他。

下午辦出院。

楚絨跟在男人后，一肚子怨氣無發泄。

踩著他的影子，嘀嘀咕咕，

“你都不知道心疼我。”

長廊四下無人，輕飄飄的話語落進耳邊，鶴鈺作微頓，轉過，已經停在原地，隔著一段距離，不前不后，正抬著水盈盈的眸子看他，無聲的對峙。

他無聲嘆了口氣，走回去牽的手。

楚絨著他開口，

“你不會說話嗎？”

他面不改，垂了下眼皮，拉開車門，讓坐進去，給系安全帶的時候才終于出聲，

“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別人再心疼你也沒用。”

楚絨聽不進去他說的這些大道理。

他總是有那麼多理由。

心不好，肚子還疼，也不想讓他好，

“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要收回我之前說的那一句喜歡你。”

鶴鈺還是無于衷。

咬了咬，扭過臉，一字一頓，悶悶地生著氣，

“你都不慣著我，你把之前跟我說的話都忘了嗎。”

說著說著楚絨又要故技重施，一雙烏眸像被水洗過一般，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的慣用招數，對付眼前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一向很有效，只要做了錯事，闖了禍，就這樣看著他，迫他心，妥協。

只可惜這一次鶴鈺是鐵了心要管制的吃冰自由，他由著安安靜靜的掉眼淚，拿著手帕溫溫地給，就是不肯松口。

鬧到了下午，鶴鈺也只是親了親的臉，

“反正不許吃。”

楚絨不說話了，就這麼默默看著他。

鶴鈺嘆了口氣，一顆心攥在手心里，松由，還能怎樣呢。

他垂眸，一點重話也講不出來，最終還是妥協，

“好吧，等你調理好再說。”

楚絨眸子亮了亮，抬手給自己了眼淚，又手抱了抱他，聲音的，

“老公，你真好。”

—

楚絨在夏天的時候懷念冬天。

可真到了冬天，又開始懷念夏天了。

京都的冬，落雪飄飄，整個世界好似都被染了純凈的白。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在空中打著旋兒，開了窗，刮進來的風刺骨般冷。

楚絨厭煩了不變的雪景，找了機會跑回了江南，舒舒服服地待了十天半個月。

鶴鈺也跟過來了，他上不說，也不會阻止做什麼，就是粘人，不過不肯承認。

他自然是不住楚家的，在江南也有一套自己的別墅，大概一個小時多點的路程。

早上去上班前就把送到楚家，晚上再接回去。

楚絨這半年時間養得圓潤了些，氣也好看，白的小臉著淺淺薄紅，活生香，明艷人。

易秋雯盯著的肚子看了又看，忍不住問，

“你的肚子還沒點兒靜。”

以來看，鶴鈺也不是特別能節制的人。

好幾次將昭昭送過來的時候，人都還沒完全醒，在他懷里的睡得很，耳后，脖頸上都有青紫的印子。

這種事，兩人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嗯。”

楚絨眨了眨眼，窩在沙發上的子僵了僵，小臉染了抹紅，不自然地轉了個，背對著人，聲音喏喏，

“沒有就沒有呀。”

也不想那麼早當媽媽。

易秋雯沉思了會，又問，

“他不喜歡小孩嗎？”

“不知道。”

楚絨老實回答。

喜不喜歡不知道。

反正他也沒提過。

易秋雯嘆了口氣，也不問什麼了，

“你們決定就好。”

晚上，回到家。

暖黃的燈下，楚絨蜷在沙發一端，的腳丫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男人的腹。

他的邦邦的，硌得腳心發疼，連小腹都繃得像塊鐵板。

撇撇，往里扔了顆杏仁，含糊不清地跟他念叨了下午跟媽咪的對話。

鶴鈺的筆記本擱在膝頭，屏幕藍映在他廓分明的臉上。

在踩到第三下時，他忽然合上電腦，溫熱的大手準捉住的腳踝。

溫熱的指腹在凸出的踝骨上挲兩下，順勢將那只腳擱在自己上，拇指不輕不重地按微涼的腳心。

“你想要嗎？”

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幾分。

楚絨正嚼著杏仁，聞言差點嗆住，

“要什麼？”

“寶寶。”

他抬眸，目沉靜如水，手上按的作卻沒停。

立刻搖頭，發在靠枕上蹭得蓬蓬的，

“不要。”

還那麼年輕，才不要這麼早生寶寶呢。

鶴鈺神未變，只輕輕“嗯”了一聲。

指尖順著腳背到圓潤的腳趾，了泛紅的指關節，

“等你想要的時候再要。”

頓了頓，淡淡道，

“不用管爸媽說什麼。”

楚絨哦了一聲，突然想到母親下午問的問題，眼珠子一轉，靈巧地從男人掌心里回自己的。

朝他挪近了些，直到整個人進他懷里，

“鶴鈺。”

用指尖了他口，

“你不喜歡小孩嗎？”

沉默許久，鶴鈺嗯了聲，薄微，吐出沒有溫度的三個字：

“不喜歡。”

楚絨怔住了。

沒想到他會這樣坦然。

鶴鈺低眸，看見呆住的樣子，忽然輕笑出聲，指節上微張的瓣，溫聲道，

“現在我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