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只覺得畫卷中的人走出來了, 又疑心自己還在夢中。
這麼想著時, 男人似乎覺到了什麼, 視線淡淡地投過來。
隔著一層窗欞, 阿嫵瞬間被燙到一般, 慌忙遠離了窗子, 步步后退。
曾經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 希那個男人年輕十歲, 生在的家鄉, 只是尋常的漁民。
仿佛一下子真了……看著勉強也還算年輕的樣子……
心里有些慌,這個沖擊太大了, 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更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心思!
這時寧三郎恰好過來,見妹妹臉蒼白,當下忙問:“阿嫵怎麼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嫵咬,看了一眼寧三郎:“二哥的那位朋友怎麼回事兒,他怎麼會來咱們家?”
寧三郎:“說是對方有些門路,可以給我們弄到艦船,怎麼了?你怎麼問起這個?”
阿嫵不知道從何說起,猶豫。
寧三郎狐疑,突然意識到什麼:“阿嫵,你認識他?”
阿嫵點頭:“嗯,認識。”
寧三郎:“是嗎?對方是什麼人?”
阿嫵慢吞吞地道:“算是,算是故吧……”
寧三郎聲道:“故?什麼故?”
他大驚:“這,這竟是太子嗎?”
阿嫵:“啊?”
寧三郎:“怎麼?這是陸允鑒?還是說,你還有別的男人?”
阿嫵有些無奈:“三哥,他是皇上啊。”
寧三郎:“……”
他略皺了皺眉,他以為外面那人不過而立之年,沒想到竟是那個讓人咬牙切齒的老皇帝!
阿嫵:“他確實是皇帝,太子尚且年。”
寧三郎慢慢反應過來了。
皇帝肯定親早,早點開枝散葉,父子兩個差十七歲,那皇帝估計三十有五?那些達貴人養尊優,顯得年輕,所以二哥還以為對方最多不過而立之年,還和對方稱兄道弟的。
可惡,竟如此坑蒙拐騙!
寧三郎道:“阿嫵,你留在房中,不要外出,看我給他來一個狠的。”
阿嫵忙扯住寧三郎角:“哥哥,你要如何?萬萬不可莽撞!”
那是皇帝,皇帝啊!他們家可招惹不起。
寧三郎對著阿嫵呲牙一笑:“妹妹放心,哥哥心里有數。”
說著,他往外走,他走出門后,突然一個回,關上門,竟利索地鎖上了門。
阿嫵:“啊?”
寧三郎隔著窗子對阿嫵道:“阿嫵,你先躲在這里,看我對付他!”
說完,就跑去堂屋了。
阿嫵推了推門,本推不開,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自然有些擔心,唯恐寧三郎鬧出什麼事來,不過一想,這男人既然一個人來,那就是放下皇帝的段,又何必多想呢,隨他吧!
還是琢磨琢磨,他到底是什麼心思,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吧。
而寧三郎大踏步來到花廳中,一眼便見自己阿爹和大哥二哥正在陪著那男人。
他冷眼旁觀,這男人其實生得好看,雖說年紀大了一些,但他們村落尋一個年長夫君的也不是沒有,這些都可以接。
況且他乍看之下,仿佛正當年的青年人。
自己大哥二十一歲,但因為常年吹海風勞,乍一看二十五六歲,竟和人家仿佛年紀相當。
果然當皇帝的保養好,顯年輕。
不過——
他心里暗暗這麼揣著,氣惱倒是比原本了一點點,但也只是一點點罷了。
無論如何,這個人是當祖父的人了,有妻有兒還有孫子,就這麼欺辱自己妹妹。 自己妹妹先是跟了這男人的兒子,后來又被這男人搶了去,想想可真是可恨!
這時景熙帝正和寧家父子提起艦船,提起通商,他學識淵博,隨和溫雅,和寧蔭槐倒是相談甚歡,顯然寧家對艦船很興趣,他們手頭賺了一筆錢,希買一個小的艦船出海。
當然他們手頭的銀子還不太夠,可能需要再湊湊,這讓寧蔭槐有些猶豫。
雙方談得正好,這時候寧三郎上前,卻是舉起一杯酒,奉到景熙帝面前。
寧三郎直接道:“我寧三是個人,但是貴客登門,我卻知道禮儀,來,我寧三敬你一杯!”
他出現得太突然,大家都有些意外。
景熙帝含笑的視線落在寧三郎臉上,他知道寧三郎和寧二郎是同胎兄弟,不過卻大相徑庭。
他生得大健壯,莽,從踏房中便盯著自己。
景熙帝了然。
藏在窗戶后看,認出自己,所以寧三郎才知道了自己份。
而想到剛剛已經看到自己,的視線落在自己上、臉上,景熙帝便從心里散發出的喜悅來。
現在他和阿嫵同一片宅院中,只隔著那麼兩道墻。
這點認知足以讓他沉寂了許久的心活了起來。
他輕笑:“三哥說笑了,應該賾某敬你。”
寧三郎道:“賾先生年紀應該不小,和父親是同輩吧,或者和父親年紀相仿?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你這聲三哥我可當不起,我看——”
他從上到下打量著景熙帝,來了一句:“我還是喚你一聲叔叔吧。”
寧三郎這話一出,寧家幾位全都驚了一下,他這是哪里來的邪火?非要這麼貶損別人?
景熙帝笑地看著寧三郎:“三郎喜歡,一切隨你便是。”
寧三郎卻越發挑釁:“隨我?都隨我?”
他如此兇神惡煞,寧二郎意識到什麼,微微皺眉,打量向景熙帝。
寧蔭槐卻是輕嘆了一聲,三子突然發難,他已經猜到了。
那樣的氣度,那樣的風華,縱然是尋常布衫依然無法掩蓋,這哪里是一個鎮子能夠裝得下的!
自己的兒這是招惹了何等人啊!
景熙帝笑得溫雅:“賾某可是哪里得罪了三郎?”
寧三郎咬著腮幫子,突然從牙里迸出一句:“一把年紀了,你也配!”
說完陡然一拳擊出。
寧蔭槐眼神微,皺了皺眉,不過并沒有阻攔。
寧大郎沉默,木然。
唯獨寧二郎有些莫名,慌忙去攔,沒攔住。
寧三郎這一拳擊出后,正好打在景熙帝臉上,景熙帝左臉瞬間淤青。
不過他形紋不,眼神波瀾不驚,仿佛沒事一樣,依然含笑著寧三郎:“三郎好拳法。”
寧三郎見他不急不怒,卻是越發惱恨,當即抬手,又是一拳,這一拳擊在景熙帝膛上。
這次景熙帝依然不曾躲閃半分,生生了這一拳。
寧三郎更加氣恨了,自己也是練過一些拳腳的,結果兩拳下去,對方仿佛沒事人一般,太看不起人了!
他氣怒加,掄起拳頭還要打!
這次寧大郎一把攔住了他,寧二郎也上前道:“三郎,不許胡鬧!”
寧三郎指著景熙帝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在這里裝樣子!”
這時寧蔭槐也上前:“賾先生風華無雙,氣度非凡,斷斷不是尋常人,你這樣的人能夠駕臨寒舍,我等不勝惶恐,犬子莽撞,沖撞了賾先生,寧某這里給賾先生賠禮了。”
景熙帝聽此,眸中泛起淡淡的贊賞。
寧蔭槐這番言語,自然很有一些講究,先是委婉道明他已經知道自己份,自己很是惶恐,其實是暗指你份尊貴別逗我們了,之后又輕描淡寫把自己兒子那兩拳頭給忽略了,仿佛兒子只是了別人角。
所以這話看似謙和弱,其實綿里藏針。
他淺淡一笑,對著寧蔭槐略施了一禮:“賾某聽聞,寧先生十歲時便已通曉經書大義,聞名鄉里,之后又曾游歷海外諸國,見識非凡,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賾某敬佩不已。”
抬眼間,他笑了一眼寧三郎:“三哥直爽豪邁,惱怒之下打了這兩拳,也沒什麼,其實說起來也怪賾某,不曾言明份貿然登門,到底是莽撞了,還請寧先生見諒。”
寧大郎見此景,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如今這賾先生的言語,分明知道自家已經猜到他的份,所以他含蓄地表示了歉意,做了解釋,恭維了自己父親,坦然接了那兩拳!
一個帝王,竟生生了兩拳,面上波瀾不驚,毫不以為意,這就已經很讓人震撼了。
關鍵他還謙遜隨和,溫文爾雅,幾句言語間竟仿佛將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還特意對著自己父親一拜,這分明是執晚輩禮!
——他還不著痕跡地把稱呼再次改“三哥”了。
對,人家就是要對著剛才打了人家兩拳的寧三郎哥!
哥,你還不好反駁了!
看似不聲,結果就這麼笑談間檣櫓灰飛煙滅了。
寧大郎暗暗倒吸一口氣。
寧蔭槐看著眼前人,顯然這就是高居于金鑾殿上的那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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