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泰:“也是太子殿下把陛下氣到了,他才這麼說,其實再怎麼著有兩個孩子在,哪能那樣,那一日太后也把皇上罵了一通。”
阿嫵不吭聲了。
福泰看著阿嫵,語重心長,話中有話:“娘娘,二殿下那邊……年紀還小呢,來日方長啊。”
阿嫵悶悶地道:“我知道。”
福泰嘆了一聲,收回了手,阿嫵有片刻的失落,好像失去了一些溫暖。
這一刻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想回到過去,回到所有的一切還未曾發生時。
累了,想回到十六歲,想躺在年時的那張榻上睡一覺。
睡一覺,依然是昔日的阿嫵。
陸允鑒,太子,景熙帝,這些都不喜歡,恨不得把他們統統忘記。
稀罕什麼皇后儲君什麼榮華富貴嗎,可以什麼都不要啊!
又想起葉寒,葉寒就在皇都郊野的觀中,距離其實很近。
好想把如今的境況說給他聽,甚至不需要他做什麼,只是想讓他知道這一切,然后抱住,這于來說便是莫大的安。
福泰跪在地上,著榻上的阿嫵道:“娘娘,為今之計,你好好養著子便是了,萬萬不要多想,陛下那里,他不會真生了你的氣,過兩日,他若來哄你,你不要提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阿嫵:“福公公,我明白。”
福泰將被扔掉的扳指撿起來,細心地放在一旁托盤中。
之后他向阿嫵:“娘娘,聽話,陛下對你是用了心思的,福泰沒有騙你,他——”
阿嫵臉上依然掛著淚珠,不過已經不哭了。
福泰猶豫了下,終于道:“其實陛下有陛下的安排,只是帝王心思藏得深罷了,從二皇子生下的那一刻,陛下便釘下幾橛兒。”
朝堂上的事,對太子夫婦的制衡,他看著,他心知肚明,但他不能說。
太子不可能直接就這麼廢,二皇子才剛出生,這都是皇帝要顧慮的,所以皇帝的布局圖個長遠。
況且,皇帝也有皇帝的不忍,太子那里,他也有愧。
萬一有個不好,怎麼護著妻和一雙兒,他也不是沒想過。
阿嫵聽了,卻并不想信。
知道福泰是景熙帝派來的。
*******
福泰回去奉天殿復命。
景熙帝握著手中筆,看著福泰,良久不曾言語。
半響后,福泰終于抬起頭,于是主仆間便有了一個短暫的、卻意味深長的對視。
于是,景熙帝開口吩咐道:“你重回司禮監吧,這是敕書。”
福泰緩慢地低頭:“是,臣遵命。”
風起于青萍之末,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病退了的福泰重新回去。
可不過一年有余,他便已經執掌奏章勘驗之權,并兼任東緝事廠掌印。
他回到了大暉權力的風云場。
*************
這一日晚間時分,兩個孩子被送回瑯華殿。
因病著,阿嫵已經有幾日不見他們,如今坐在床頭,無聲地看著兩個孩子,一對雙生兒,白糯,喂養得極好,如今吃飽喝足了,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啃著自己的小拳頭。
阿嫵便出手,輕輕逗弄著。
于是小娃便用自己的小手攥住了的手指。
故意晃了晃手指,小娃便咧著紅潤的小笑。
一時又覺愧疚,自己那一日也是鬼迷心竅,竟然起了那樣可怕的念頭,幸好收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怎麼忍心呢!
這麼想著,忍不住低首親了一下小寶寶的額頭。
的小額頭,親起來都覺得喜歡。
這一親,小娃兒仿佛覺到了融融的意,便揮舞著小拳頭撒歡,還用小腳歡快地踢著。
阿嫵也忍不住笑:“原來你也喜歡我親你!”
說著,不愿厚此薄彼,又親了親另一個。
兩個孩子生得極像,又用一模一樣的襁褓,本看不出區別,阿嫵平時只胡寶寶,其實本不知道哪個是兒哪個是。
誰知這時,便覺有一道影子投下來。
形頓了頓。
是景熙帝。
幾日不見了,乍見有些生疏,不愿意理會。
誰知景熙帝卻走到邊,和一起俯首下來看著兩個小娃兒,也和一樣逗弄著。
阿嫵面上冷清。
這男人似乎也知道惱著,并不和說話,只一味地逗弄孩子。
兩個小娃卻很是喜歡這當爹的,他們似乎已經認人了,對著景熙帝歡快地笑,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還發出稚的笑聲。
阿嫵側首看過去,男人耷垂著雙的薄眼皮,神頗為溫寵。
若是往日,自然會,但是如今看著,心里只有淡淡的嘲諷。
這時,景熙帝抿笑了,手抱起一個,于是被抱起的那個便興地左右看,兩眼晶亮。
景熙帝側額,瞧了阿嫵兩眼,才笑道:“他們也不喜歡躺著,想站起來。”
阿嫵只當沒聽到。
景熙帝溫聲笑道:“你拍拍墨兮,不然他要委屈了。”
阿嫵看了眼,果然床上躺著的那個委屈地扁著,太可憐了!
阿嫵不忍心,便拍了下,果然小娃兒不委屈了,也綻開小笑起來。
涼涼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墨兮,那是墨與?”
景熙帝:“因為朕火眼金睛。”
阿嫵聽著,突然想起那日言語,便嘲諷地道:“也對,皇帝睿智英明,而臣妾,只是一個蠢人!”
景熙帝:“……”
他微吸了口氣,小心地瞥一眼:“還生氣呢?”
阿嫵不言語,側臉冷冰冰的。
景熙帝將孩子放下,吩咐照料著,他自己卻握住阿嫵的手腕,領到一旁寢殿。
阿嫵也就隨他,但臉上是沒好氣的。
景熙帝沉了片刻,終于開口:“阿嫵,朕雖為九五之尊,但你那日所言,朕確實做不到。”
阿嫵聽著,默了片刻,才轉首看過去。
他的神間并無那一日的寡淡強勢,反倒有幾分小心翼翼。
他知道他惹了自己不快,所以如今放低姿態來了。
然而阿嫵心里只有冷,他慣會拿,姿態高低可以隨心所,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
自己這樣的落在他手中,真是被賣了還數錢呢。
景熙帝握著的手腕:“阿嫵,若是朕哪里做得不好,朕可以向阿嫵賠不是,但是關系到江山社稷,那不是朕可以隨口應諾的。”
這麼說著的時候,男人的聲音猶如金石一般,既冷冽又溫。
阿嫵垂著眼睫,不想說話。
景熙帝低嘆:“有些話,阿嫵你不能說,知道嗎?”
阿嫵其實何嘗不懂。
就像福公公所言,哪怕有那個心思也不該說,應該死死按住心思,以圖將來。
時間還有很多,只要還有帝寵,只要兩個孩子好好長大,將來大有機會,不能急在一時。
這個男人本是喜自己的,只需要陪著他,一直陪著,總有一日,會等到機會。
輕輕吐出一口氣,到底讓了一步:“皇上,你說得對,我確實不該說,是我錯了。”
景熙帝注視著認錯的樣子,端詳了半響。
他眸中并無任何喜,認錯的阿嫵并不是真正的阿嫵。
阿嫵笑了笑:“皇上日日陪阿嫵讀書,手把手教阿嫵道理,阿嫵怎能不知,皇上私庫的銀錢可以給阿嫵花用,但是國庫卻不能。”
同理,儲君之位關乎大暉天下,關乎江山社稷,他縱然可以任妄為,一意孤行,但那是以宗廟為兒戲,那是昏君亡國之兆,稍有不慎便會朝堂。
所以自己越不過他的江山社稷。
至于什麼殉葬和扳指……阿嫵不想去細想了,想了也沒意思。
沒意思了。
景熙帝沉默地將攬在懷中,他逐漸收攏力道,把抱得很。
以至于阿嫵都覺得,他要把自己箍疼了。
阿嫵趴在這個男人堅實的肩膀上,良久終于也出胳膊來,臂抱住他。
此時的有選擇嗎,沒有。
只能倚靠著這個男人,試著去相信這個男人,盼著這個男人長命百歲。
*************
阿嫵和景熙帝到底和好了。
依然是別扭著的,景熙帝似乎也有些別扭,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子,不過他又有些小心翼翼。
有一次晚間時候,睡夢中的朦朧醒來,看到邊的景熙帝正側首端量著自己。
或許是夜晚的緣故,他的神縹緲,深遠。
也許還有一脆弱的?
可阿嫵不會心疼這個男人了。
他是帝王,只是一個后宮娘子,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男人所賜,命也掌控在這個男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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