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鋒

岑敘白拿著熱牛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黎月箏正對著馬路對面，看樣子像是在接電話。模樣專注，連岑敘白走近都沒發現。

下意識的，岑敘白順著黎月箏的目看過去，就見路邊停著輛黑賓利。

目掃那個囂張的連號車牌，神愣怔了瞬。

下一刻，黎月箏放下手機回過頭來，迎面撞上岑敘白微晃的視線，“敘白？”

聞聲，岑敘白的注意被拉回，他快走幾步上前，把熱牛遞給黎月箏，再用掌心包裹住冰涼的雙手，“是不是凍壞了？”

岑敘白了的手背，“快喝點牛暖暖子。”

“顧著我了，你怎麽辦？”黎月箏想了想，“晚上要不要喝疙瘩湯？”

岑敘白眉尾一揚，“你做？”

“好啊。”黎月箏笑，“之前不是答應過你嗎，正好，那就今天晚上。”

黎月箏家附近正好有個大型超市，兩人便打算一起去逛逛。

岑敘白推著個購車，沒多久裏面就已經滿滿當當。要不是黎月箏攔著他，估計再有一個空車都不夠用。

看著他還要往裏塞蛋糕卷，黎月箏無奈道：“買這麽多我們吃的完嗎？”

“不是我們。”岑敘白糾正，“是你。”

“我？”

岑敘白把酸塞進購車僅有的隙裏，“最近到跑是不是又沒顧上好好吃飯？”

還沒等黎月箏回答，岑敘白拉過的手了，“明顯瘦了，得多補。”

他的掌心幹燥，薄繭輕輕過，力道溫。黎月箏注視著他的眼睛，不由地笑出來，“不是說好了今天我做？”

“是啊，你是大廚。”岑敘白一只手推著車，另一只手攬住黎月箏的肩膀，“我給你打下手。”

話落，岑敘白想到什麽似的，步子一停，“箏箏，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冷凍區拿點翅回來。”

“誒——”黎月箏扯住岑敘白的袖子，“我們一起不就好了。”

岑敘白把黎月箏的手拉下來，溫聲道：“你現在生冷的東西。”

“要不是今天偶然聽貝央提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今天生理期痛那個樣子。”岑敘白擰起眉，語氣并不含責怪，“你想吃什麽就拿，我馬上回來。”

黎月箏的眼尾漸漸流出溫，應他，“好。”

從這裏到冷凍區要經過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便是車水馬龍。岑敘白不經意看了眼，原本快速的步子卻突然又慢了下來。

路邊，那串連號車牌顯眼到讓他很難不注意到。

腦子裏晃過方才公司門口黎月箏的模樣，岑敘白的角漸漸放平。

冷凍區和生鮮區挨著，岑敘白稱好和翅的時候還順手買了條魚。

然而就在他再次折返路過那扇玻璃窗門的時候，耳邊突然出現道悉的男聲。

“岑記者。”

一回頭，撞上雙冷然的眼睛。賀潯站在貨架旁，手上空無一。

岑敘白平靜地看向賀潯，停頓了幾秒才開口，“賀總，好巧。”

空氣沉默半晌，賀潯目散漫，突然饒有趣味道：“你對見到我好像并不意外。”

“我看到車了。”岑敘白偏頭，往車窗外掃了眼，“那輛是賀總的吧。”尾音收得并不自然，岑敘白又加了句，“還有剛剛在公司樓下也是。”

聽言，賀潯間滾出道笑聲，對他的話有些意料之。

隔著那扇漆黑的車窗門，目相撞的不只是黎月箏和賀潯。

賀潯明知故問，“你認得我的車？”

男人分明笑容有禮，岑敘白卻過那雙深邃的眼睛到強勢的迫，嚨無聲收了下，岑敘白突然覺得有些發幹。

思緒像是在打架，不知如何才是正確的回答。

岑敘白迎著那道視線，猶豫開口的時間裏，只覺得對面男人的禮貌分外礙眼。

猛一瞬，驚訝自己的失態，岑敘白的目突然不穩地躲閃了下。他掩飾般地咳嗽了兩聲，再次擡眸對上，幾秒後終是道：“我在醫院見過。”

之前黎月箏同他提起要去醫院看章桐的事，他一直放在心上。那天知道黎月箏獨自前往，他便也去了醫院。沒提前告知，是想給們一個驚喜。

沒想，居然撞見了黎月箏和賀潯。

老實說，當時的況下岑敘白是意外的。他們分明沒說幾句話，卻讓岑敘白心間無端張起來。

他的印象裏，黎月箏和賀潯的集只有那次采訪而已。可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卻複雜到讓岑敘白看不懂，像是在凝故人。

和黎月箏相這麽久，那是他從未在臉上見過的神，讓岑敘白到陌生又心驚。

那個時候他滋生出那一種想法，或許他們是認識的，或許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麽。

這種不確定滋擾著岑敘白，他卻沒敢直白地問出口，直到這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好像在默默地佐證著他的想法。

賀潯并沒有對他的話，或者說對他話下的疑問做出什麽回應，反而平淡到近乎冷漠。

這種方式的不問不答沒給岑敘白多安穩，甚至無端到危機，一種被排在黎月箏和賀潯之外的危機。

“和黎記者一起來的？”賀潯掃了岑敘白手上的東西一眼，不冷不淡道：“前幾天偶然遇到黎記者，捎了一程，聽說你們這些天辛苦，好好放松一下也是該的。”

男人的話聲落下，岑敘白的後背僵直了瞬。

所以，那天拍攝時黎月箏口中「認識的人」，指的是賀潯？

臉上的笑容逐漸失了，可真正讓岑敘白表難以維持的，還是賀潯接下來的話。

“前幾天你采訪了簡征。”賀潯微揚了，笑意不深，“那天我也在，只是聽說你那邊遇到了通管制耽擱了時間，當時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然還能有機會和你打個招呼。”

岑敘白握著塑料袋的手指蜷起，呼吸不由得加重，面上一陣青一陣白。

一整天藏的緒被人不留地揭開，一時失了方寸。

那天從公司到T-world酒店，他確實遇到了通管制，而到那裏必經的區域也正好是相山路所在的區域。走相山路紅燈最是他告訴黎月箏的，剛經歷過擁堵，如果他更上心些，完全可以對第二天的通況有所警惕。

岑敘白掙紮于自己是否該承認，他并沒有真的把黎月箏放在首位考慮，甚至在結果造後并沒有以補全自己對黎月箏造的失誤為首要，而是在沒有提前告知黎月箏的況下自作主張代替出鏡。

說嚴重一點，他是否是搶奪了黎月箏的機會。

他越回想，便越自責。在今天會議時秦竹為他的出鏡稱贊，他卻覺得臉皮生疼。以至于後來黎月箏主和他提起出鏡的事時，他有意識地逃避。

而如今，這些居然輕易被賀潯看穿，岑敘白想掩飾，但不知從何下手。

或許從剛剛公司樓下遇到開始，賀潯就知道岑敘白有太多疑問和心結。想知道他和黎月箏是不是私下認識，想知道他和黎月箏的關系，想知道他們從前發生過什麽。所以他主找上門來，像是在說。

[沒必要問黎月箏，直接問我。]

于是，便有了剛才寥寥幾句對話。

其實他說得很，甚至言語極盡溫和，可就是聰明到不過幾句話就能輕易將人擊潰。

話止于此，賀潯并沒有再多說什麽。見岑敘白沒有應聲的意思，便淡淡頷首側走過。

一直到賀潯離開，岑敘白都沒有回過神來。

超市人來來往往，不喧鬧，岑敘白站在原地，腦中紛繁錯。

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麽。

思緒回轉，是黎月箏拉住了他的手。

“敘白。”黎月箏晃了晃岑敘白的手腕，“我都買好東西了，見你還沒回來，就過來找你。”

失焦的瞳孔漸漸重新回籠，岑敘白猛地扣住黎月箏的掌心，好像不抓穩就會逃開一般。

掌心力道收，黎月箏再一次了他的名字，“敘白？”

察覺到自己的晃神，岑敘白不自然地呼了口氣，“箏箏，抱歉，讓你等久了。”

氣氛沉默了片刻，黎月箏的視線緩緩移向岑敘白的後。

男人的形已經走遠。

但是從來不會認錯賀潯，哪怕只是一個背影。

猶豫不過片刻。

黎月箏道：“賀潯和你說了什麽？”

話尾未收，黎月箏已經看到岑敘白眼中的波瀾。

四目相視，岑敘白好像有點言又止。

其實黎月箏從一開始就沒想刻意瞞什麽，只是不想徒增一些麻煩，也覺得沒有必要代過往的事。況且現在他和賀潯，也同陌生人無異，該翻篇就翻篇。

只是如果真的為此造了誤會和矛盾，那麽黎月箏也不是不願意去直面。

黎月箏直視著岑敘白的眼睛，目坦，“我和賀潯確實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之前沒和你說是覺得沒有必要，也怕你多想。”

聲音清亮溫和，“敘白，現在我邊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