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窗外的線過簾隙,明明滅滅地照在車三人臉上。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凝霜昨夜大概睡得很晚,此刻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早就已經靠著一旁休息了。
而喬念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心思卻并不在風景上。
想到蕭衡這般突如其來的‘好轉’,忍不住再次悄悄打量坐在對面的蕭衡。
他正閉目養神,姿態放松,呼吸平穩,那張過分俊又過分平靜的臉上,確實看不出毫痛苦的痕跡。
可明明,一路而來,蕭衡的臉跟況都算不上好。
怎麼一個晚上就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心中的疑,被越放越大。
喬念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在狹窄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
“蕭衡。”
蕭衡緩緩睜開眼,那雙過于明亮的眸子準地看向,角自然而然地牽起那抹令人不適的溫和笑意:“怎麼了?”
“你……”喬念斟酌著用詞,盡量不讓自己的擔憂聽起來像質疑,“你真的覺沒有任何不適?哪怕是很細微的覺?比如……心神是否會偶爾恍惚?或是想起一些……不同尋常的念頭?”
懷疑,蕭衡眼下這般,全是共生蠱的作用。
蕭衡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低沉而悅耳,卻莫名地讓喬念覺得有些發冷。
“我真的沒事,只是你總是這般心,這般為我憂心忡忡,倒讓我心里……過意不去。”
聽到這話,馬車外,正駕馬的楚知熠眸微微一沉。
而馬車,喬念也有些奇怪地看了蕭衡一眼,這才開口,“我只是擔心你的,‘共生蠱’并非尋常毒,其詭譎莫測,任何異常都不可掉以輕心。你若察覺到任何不對,必須立刻告訴我。”
“這是自然。”蕭衡從善如流地點頭,笑容不變,仿佛完全沒聽出語氣中的冷意,“我的命,全系于念念之手,豈敢有毫瞞?”
他這話說得親昵,卻又著一難以言說的怪異。
這種捉不的覺讓喬念非常不適。
不再說話,重新將目投向窗外,心頭的疑慮和不安卻如同窗外的霧氣,越來越濃。
當天夜里,眾人在一座小鎮子里,尋了間客棧落腳。
鎮子偏遠,夜晚也格外安靜,只有風吹過的嗚咽聲和遠不知名的蟲子偶爾低鳴。
下榻的客棧簡陋卻干凈,眾奔波一日的疲憊讓眾人很快就陷了夢鄉。
子夜時分,楚知熠的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他并未睡,一墨夜行幾乎與影融為一。
腳步輕得如同鬼魅,悄然來到走廊盡頭的另一間房外。
是蕭衡的住。
他在門外靜靜站立了片刻,凝神傾聽。
里面只有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悠長深遠,聽不出一一毫痛苦掙扎或夢魘該有的急促與紊。
楚知熠的眼神在黑暗中愈發深邃。
他極輕地推開一道門,側向去。
借著窗外進來的微弱月,可以看到蕭衡安然躺在床榻上,面容平靜。
他的膛隨著呼吸規律地起伏,整個人看起來放松至極。
楚知熠仔細丈量過蕭衡的每一寸狀態。
沒有冷汗,沒有搐,沒有無意識的痛苦,更沒有蠱毒發作時該有的任何跡象。
他悄無聲息地合上門,眉頭卻鎖得更。
他轉,走向隔壁喬念的房間。
輕輕叩門,幾乎是同時,門從里面被拉開一條。
喬念顯然也未曾安睡,著整齊,臉上帶著明顯的憂。
“怎麼樣?”低聲音急切地問。
楚知熠閃進房,關好門,才沉聲道:“呼吸平穩,氣息悠長,不見任何夢魘掙扎之象。”
喬念聞言,非但沒有放心,臉反而更加凝重,甚至閃過一蒼白:“‘共生蠱’噬心蝕骨,即便暫時制,也絕無可能如此安寧……”
楚知熠看著,眸深沉如夜,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緩緩開口,聲音得極低,帶著一種冰冷的確定:“念念,今日我在馬車外,聽他與你說那些話時的語氣、腔調……”
他頓了頓,目銳利地看向喬念,一字一句道:“讓我想起了沈越。”
聞言,喬念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驟然收!
似乎終于明白過來,白日里為何會覺得怪異了。
沒錯,那溫和的語態,的確像極了沈越!
難不,是沈越利用了‘共生蠱’,占據了蕭衡的神志?
這個猜想在喬念的腦海中炸裂開來,驚得竟是當場出了一冷汗。
“可是……可是……”喬念的聲音帶上了一難以置信的抖,“阿古那婆婆明明說過,子蠱徹底毒發,會吞噬心智,令人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而母蠱也會令下蠱者喪失神志,并沒有說過,會被下蠱者占據神志!”
眼見著喬念心慌至此,楚知熠的語氣便沉了下來。
他抬手,輕過喬念的背脊,掌心的暖意,讓發涼的后背有了一安定。
“或許一切都是我的錯覺,但子蠱在他,必定是起了什麼異變,否則他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有了如此大的好轉。”
喬念緩緩點頭,手心一片冰涼,這才道,“我明日,會在給他的湯藥中加上我的,希能抑制住他的子蠱,還有,我們必須更快趕路,日夜兼程,盡早抵達藥王谷。”
一切,都得等找到沈越,才能有個結果。
楚知熠的推測讓骨悚然。
如今的蕭衡,仿佛了一個披著人外皮的、完全未知的恐怖存在。
“好。”楚知熠的聲音沉沉,語氣出幾分凝重,“我會讓影七格外留意他的況,若有異,也好及時阻止。藥王谷那邊,也有暗衛看顧著,我想,或許沈越也在等著見我們,應該暫時不會對蕭衡下手,不必太擔心。”
聽到這話,喬念忍不住抬眸看向楚知熠。
四目相對,在那雙神的瞳孔里,看到了滿是憂慮的自己。
夜更深,客棧外的風聲仿佛也帶上了嗚咽的詭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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